田瑾待要细看,沈知神情淡淡将青瓷碗放在他面前,转身坐回去,一脸端庄秉持,让田瑾冷嗤,定是他眼花了。
此时月上中天,酒正酣谈兴正浓,沈相手握酒盏,醉眼朦胧望着田侯爷,笑着道,“侯爷如今统率工部,皇上在众臣前一直夸赞工部为六部表率,本相也数次为侯爷美言,侯爷是大盛的栋梁啊,你我已结秦晋之好,小侯爷以后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的女儿有福了。”
在朝堂上混到高位,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田侯爷心知肚明沈相这是要提拔自家女婿啊,忙为沈相斟满酒,两人一饮而尽,田侯爷哈哈笑道,“痛快,不怕相爷笑话,我这人没什么大抱负,只想着让夫人过上好日子,侯府家训,永不纳妾。”
此言一出,众人神情迥异,田瑾脸色发白,忙低下头不敢回话,眸中闪过一抹痛意,这抹痛意并未逃过周氏的眼睛,心中将渣男骂得噼里啪啦响。
【我算看明白了,舔狗真是得陇望蜀啊,为了前程为了相爷提拔不敢提退婚,但是又想纳心上人为妾,既要又要,依托答辩。】
沈知眸色愈加冷漠,原来是想着娥皇女英啊,也不看自己的脸够不够大,城墙上能不能跑马。
沈相眼神一亮,极为满意侯府这条家训,永不纳妾,很好很好,他虽说有几房姨娘,但是却不喜自己的女婿纳妾,没有人争风吃醋,女儿在侯府才能心意舒畅。
好在周氏听不到沈相的心声,否则早就双标狗骂不绝口。
“侯府家训极好,侯爷和夫人待知知如亲生女儿,小侯爷也对知知爱护有加,本相只有这一个嫡女,爱若掌上明珠,谁也不能欺负她。”
田瑾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沈相言外之意,对他的嫡女好一点,可保自己平步青云,他虽然痴恋沈娇,一来沈娇并未回应,二来若是自己没有权势,纵然顶着小侯爷名号,如何能护住他心爱之人,苦涩一笑。
“相爷放心,我对沈妹妹一见倾心,绝不会辜负她。”
【这话说得你自己信不信啊,舔狗真恶心,宝贝女鹅千万不要相信啊。】
她信个屁。
羞赧一笑,沈知垂下长长鸦睫,掩去眸中寒意,抬起眸子,仅剩羞涩,看在众人眼里,会心一笑。
田夫人笑着道,“知知,瑾儿他还没逛过相府的花园,不如你带他四处看看。”
沈相知道田夫人这是要借机打发走两个孩子,然后商议婚事,微微颔首道,“去吧。”
沈知起身行了标准一礼,毫无任何挑剔之处,“是,父亲。”
周氏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往花园湖边木栈道走去,沈知耳边继母响彻云霄的心声渐渐远去。
【你个舔狗不许骗我的女鹅,不许哄着女鹅做替身,否则我一定打死你,我的女鹅啊,千万不要爱上这个舔狗,咸鱼好无助。】
让她做沈娇的替身啊,沈知眼角余光斜睨,那也要他有这个本事,心里暗暗腹诽,脸上挂着得体优雅的笑容,秀外慧中,落落大方的为田瑾介绍花园的每处地方。
田瑾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想起沈娇对自己的哭诉,那日两人相会,沈娇一张素白的小脸带着委屈,可怜兮兮的告诉他,嫡姐克扣她的例银,害得她在相府就要活不下去,惹得他心疼不已。
想到沈娇楚楚可怜的模样,再对比眼前沈知一本正经索然无味的模样,田瑾忍不住道,“沈妹妹,沈二小姐也是相爷之女,还是不要克扣她的例银,省的外人说三道四。”
沈知嘴角扬了扬,她就说沈娇吃了个大亏为何偃旗息鼓,原来找靠山去了,不用试探了,舔狗的心思都摆上明面,不过奇怪,继母如何知道田瑾喜欢沈娇?转念一想,继母不管如何是相府夫人,估计两人幽会时候被人撞见,告知了继母。
敛了脸上笑意,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矜持稳重,一副大家闺秀做派,“田小侯爷和二妹妹很熟?关系很好?”
田瑾一惊,是他按捺不住情绪逾越了,若是被沈知和沈相知道自己喜欢沈娇的事情,可就糟糕了,忙故作微笑掩饰心慌,“之前见过一面罢了。”
见沈知侧身立在自己身前,两人面面相对,明亮的月光下,少女一双杏眸如染上月华,若黑色琉璃,幽深静谧,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田瑾心中有些慌乱,暗暗揣测莫不是被发现什么,却见沈知抿唇轻笑,嘴角扬起,恰如一树梨花落晚风。
“我明白了,小侯爷是为了我好。”
田瑾一楞,桃花眼带着疑惑,怎么是为她好?
又见沈知害羞带怯道,“小侯爷说对我一见倾心,我信,我信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我有缘分。”
田瑾觉得这位相府千金怕不是傻子,这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
沈知语气带了些无奈,轻叹一声,似乎平复着心中委屈,很快又恢复之前的端庄得体,继续道。
“小侯爷喜欢我,自然对我的家人爱屋及乌,对二妹妹关心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克扣她的例银,而是大笔银子支出需要祖母许可,我也没办法,可我也不想让二妹妹不开心,小侯爷能帮忙想个办法吗?”
田瑾被沈知的话带弯过去,不由问道,“大笔银子支出?”
沈知又叹了口气,“二妹妹看中一对玲珑镯子,我从未见她这般喜欢,可惜要两千两银子,这么一大笔支出,没有祖母允许账房怎么敢支取?”
田瑾吓了一跳,两千两?确实是一大笔银子,沈娇并未说是这么一大笔银子。
他正出神,沈知又道,“二妹妹喜欢得很,可我这个姐姐没用,不知道怎么办,小侯爷,你对二妹妹也很关心,可有什么办法?”
“这……”田瑾纠结起来,这么一大笔银子,侯府也不能随意支出,他也没办法。
沈知目光仿若不经意般落在田瑾腰间的如意玉佩上,暗暗估摸下,又不经意的挪开,语气带着苦恼,“若是二妹妹收到玲珑镯,一定很高兴。”
故意咬了咬唇,将手上白玉镯捋下,“喜欢一个人不能让她不开心,还是我将这对最爱的白玉镯当了,应该能换几十两银子,可惜杯水车薪。”
“不过喜欢二妹妹有许多人,如果她愿意,应该会有人帮她买,那我这个姐姐可就太没用了,小侯爷,你说是不是?”
水漾明眸如烟波江畔春水,含愁望着田瑾,她锦囊杆子已经递过去了,小侯爷你可要接好。
田瑾一滞,想着沈娇愁眉苦脸的模样,想着她若是收到玲珑镯欢喜的模样,她会不会握着自己的手,唤自己瑾哥哥,也许会揽住自己,说自己是最好的瑾哥哥,万一其他人买给她呢,听说大皇子和四皇子对她也很上心。
心中一震,又想到沈知这般古板的人,为了妹妹愿意当掉自己最爱的白玉镯,那他深爱沈娇,为何不能呢?
原本犹豫不决的心坚定起来,从腰带上拽下一枚如意玉佩,握在手中纠结片刻,咬了咬牙递给沈知,“沈妹妹,还是我来想办法,二妹妹是你最喜欢的妹妹,我这也是爱屋及乌,你把这枚如意玉佩当了吧,足够买玲珑镯。”
沈知忙摆手拒绝,“这可不行,怎么能让小侯爷为了我的妹妹操心呢,还是我当了白玉镯吧,不行我再找找别的首饰,凑一凑。”
田瑾见她善良体贴,对沈娇疼爱无私,心中五味杂陈,既觉得沈知善良到愚蠢,自己喜欢她的庶妹,她的庶妹讨厌她,她不但丝毫不知,还巴心巴肺,有些瞧不起,又觉得自己辜负沈知的爱慕和信任,愧疚不已。
将如意玉佩放在沈知手中,柔声道,“无妨,只要沈妹妹懂我一片心就好。”
挺好,这个沈妹妹也不知道指谁,估计是沈娇妹妹,为心爱之人破财天经地义,自己含泪收银子背锅,才背的有价值。
沈知握住如意玉佩,莞尔一笑,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好,那我替二妹妹谢谢小侯爷。”
将如意玉佩放在袖中,两人走回水榭,恰好沈相和承恩侯夫妇聊得尽兴,继母却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见二人回来,田夫人笑着揽住沈知,“聊什么这么久。”
沈知随便找了个话题糊弄过去,承恩侯夫妇眼见夜深露重,带着小侯爷告辞而去,沈相因着明日一早便要进宫,也不再挽留,三人走后,对沈知道,“知知,今日太晚,先去休息。”
沈知躬身行礼,“是,女儿告退。”
带着绿杨和红杏回到烟雨院,换了身舒适的寝衣,坐在梳妆镜前,红杏为她拆下头上发饰,将一头长发梳了又梳。
沈知从怀里取出如意玉佩,递给绿杨,“绿杨,这可是一枚上等羊脂如意玉佩,这羊脂玉产自西域昆仑山,猜猜看,如果当掉,可以当多少银子?”
绿杨接过如意玉佩,放在手中用衣袖擦拭几下,哈了口气,用手指轻抚片刻,眼神一亮,“小姐,这羊脂玉玉质极润,至少三千两,小姐,这是谁给您的啊,玉佩样式像是男子佩戴?是相爷给您的?”
沈知嗤笑一声,满眼鄙夷,“是小侯爷的心爱之物。”
见绿杨和红杏两人一脸茫然,沈知将今晚的事情捡了些紧要的悄声告知两人,红杏气得一跳三尺高,“简直是欺人太甚,把我们小姐当傻瓜糊弄,真以为我们小姐好欺负。”
沈知想着上次继母说自己是个缺心眼,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京城里的大家闺秀端庄淑慧贤良持重,确实挺好欺负。
好欺负就好欺负,银子在手才是最重要。
想了想道,“绿杨,明个去当铺把这枚如意玉佩当了,我京城的铺子里有两家当铺,你去城南那家,让钱掌柜开两千一百两的当票,记住,一定要是死当,然后让钱掌柜将如意玉佩带到江南,起码可卖三千一百两,我可足足赚一千两,想要美人,不花银子怎么行,靠嘴吗?”
绿杨和红杏衣袖遮脸,哈哈大笑,小侯爷真是个大冤种。
沈知冷哼一声,“命人将两千一百两银票送给小侯爷,就说我不会挑选玲珑镯,让他亲自挑选才有意义,让钱掌柜将如意玉佩拓下来,和当票一起存下,这可是小侯爷为了未婚妻的妹妹,一掷千金的证据,我开心也就罢了,我要是不开心就让京城人人赏鉴一番,也让大家乐呵乐呵。”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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