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附近,一家情侣和服写真馆门口前围了一大圈人。
冬月暄和五条悟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拿起手机来,在得到小孩的同意之后,开始拍摄。
墨镜白毛幼崽头发蓬松得跟炸毛蒲公英似的,表情忧郁,棉帽子比两个脑袋还高。她一边走一边忧郁:“小慎的爸爸妈妈不肯在一起呐——小慎好忧愁——喔喔——”
疾驰而来的冬月暄脚步猛地刹车,在原地站定了几秒后,静默了一会儿:“……五条老师。”
五条悟无辜地转过头看她。
“这孩子是随了你吧。”冬月暄头一次不想走近,露出了和七海建人知道自己要加班一样的牙疼表情,“嘶……”
小孩明明就感觉到两人在了,戏瘾大发地假装没看见:“小慎从小就是个可怜的孩子,呜呜,遇到危险,爸爸会把我一把丢出去(指训练斩杀咒灵),麻麻说她有跟不是我爸的人恋爱的自由,呜呜,小慎好可怜,没有麻麻的孩子是根草……”
冬月暄一巴掌“啪叽”一下拍在自己的眼帘上,额头上飚出一排漫画黑线。
“小慎的爸爸妈妈不肯在一起呐——小慎好可怜……呜哇小慎好可怜——小慎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麻麻穿白无垢,爸爸立刻求婚呐——现在小慎只是私生女呐——”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眼中都是对这小孩小小年纪出来卖艺(?)不加掩饰的同情,还有不少对她父母不作为的谴责。
小朋友把冬月暄以前会唱的种花那边的睡前歌谣歌词语改一改,哼哼唧唧变成了自己的歌:“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小慎想麻麻……”
冬月暄戳了戳五条悟的手臂。
这回没被无下限隔开。
五条悟低头看她,她仰视他,眼里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明显就是“孩子爸你去我反正不去”。
五条悟往前走了一步,气息很不妙。
小慎隔着茫茫人群立刻感觉到了,登时用小墨镜把蓝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扯紧了白无垢的棉帽子,佯装惊喜发现大喊:“爸爸!”
围观人群的目光立刻从小朋友的身上挪开,移到了在场的五条老师的身上,目光里的谴责意味明显,活像是在看人渣。
五条悟刚想开口,小朋友吭哧吭哧跑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先发制人:“爸爸今天愿意跟麻麻来拍一组情侣写真吗!小慎只有这个心愿了,要是今天不实现,真的会心痛到死掉哦……”
绷带怪人五条悟双手环胸,低头一动不动地隔着绷带“盯”着她。
人群外,冬月暄转过身,因为场景太过丢人打算抬腿就先悄悄溜走。
结果身后传来超有穿透力的一声:“麻麻,暄酱麻麻~~小慎只有这一个心愿~~呜哇爸爸你干嘛捶人家脑袋啦!”
正主来了,大家纷纷嗅到了吃瓜的气息。
冬月暄僵硬着身体,感觉自己快要被众人的目光压成漫画的纸片线条人了。
救命……被这么多人盯着好可怕。
冬月暄扯起兜帽,默默地盖住了自己,然后身体发僵地顶着众人的目光,如摩西分海般飞快地走过自觉散开的人海,动作快到活像是被特级咒灵狂追,最后匆匆站定在五条慎小朋友的面前,默默跟五条悟对视一眼后,猛然间一把捞起小孩跑路。
徒留下两道白茫茫的烟。
墙角里,冬月暄双手环胸,目光死亡地盯着小孩。
小慎瑟缩了一下,在兜兜里掏掏,随后当着面色不善的爸爸妈妈的面,掏出了一根皮筋。
冬月暄就这样望着小朋友可怜巴巴地自己给自己绑马尾,只不过是呃,前置马尾,一条盖下来极有抄袭冥冥创意的嫌疑,而顶上额外扎出来的又好像是从毛利兰的尖尖上得到的灵感。
冬月暄:“?”
“不管你们是要男女混合双打,还是别的,”小慎喵喵两声,“我都不会屈服的!”
五条悟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岔开,戳在自己的面颊上,长腿一折蹲下身来,兴致勃勃地打量:“喔——是要用尖尖戳死我嘛?好——有创意呢!”
小朋友显然被激怒了,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才气势萎靡下来:“才不是!”
五条悟试图去理解人类幼崽的思维,一边大手毫不客气地在蒲公英脑袋上乱揉:“那是想用这个做什么?连接信号?”
冬月暄看着父女俩瞎搞,嘴角抽搐。
小慎委委屈屈地哽咽两声,“啪嗒”拍掉五条悟的手,抱住了冬月暄的腿:“这是我黑化的标志啦!我警告你们喔,我的马尾在前面就是黑化了!因为麻麻不愿意住在高专里,爸爸也不愿意跟小慎一个房间!小慎我超级不开心!”
五条悟浮夸地配合:“喔——真让人害怕呐!”一边手欠地把她的尖尖角摁得凹陷了一大块。
小慎“哇”地一声哭出来:“讨厌爸爸,爸爸老是欺负我呜呜……麻麻不住高专不爱我……你们不拍情侣写真真让我伤心……”
五条悟笑嘻嘻地继续摁小慎黑化的标志,心情好到甚至吹起了口哨,看上去就差提溜着小朋友到处溜达着玩。
一大一小都非常不靠谱。
冬月暄几不可见地微微叹了口气,半蹲下来,和小朋友对视。
她的手指穿过小慎的头发,替她把乱糟糟的黑化标志拆掉,然后五指并称发梳,柔柔地梳着她雪白雪白的头发:“那我今晚和小慎一起住好不好?”
“那我要麻麻亲亲。”小朋友张开手臂,一把揽住了冬月暄的脖子,软乎乎地说。
冬月暄的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
她抿了抿唇,很是生涩地启唇,在小朋友的眉心上亲了一下。
“嗯嗯,”小朋友点头点得煞有介事,“我原谅麻麻了。”
现在乖乖被抱起来往回走。
冬月暄的鼻尖嗅着雪后青空的味道,非常满足地又把小朋友抱紧了一点点。
她和她的心上人走在大街上,怀里是他们的孩子。
“麻麻,”小慎趴在她肩头,开口,“我想要爸爸亲亲。”
冬月暄把小朋友举起来,递给五条悟。
她和五条悟的身高差和体型差实在不小,举起小孩来,对方轻而易举地就把小朋友接过来放在肩膀上,让她坐着走。
“唔,”小朋友喃喃,“一米六和一米九的空气真不一样,我以后要长一米九。”
冬月暄:……刚萌生的母爱情绪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爸爸,”小朋友脆生生地喊,“要亲亲!”
五条悟的手顿了一秒,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一般,抬手揉了一把蒲公英。
一下子又把小孩脑袋弄得乱糟糟的。
“要亲亲。”小慎坚持不懈,但是被五条老师一次次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她大大的眼睛里有更大的困惑,一个不高兴,强行掰住了五条悟的脑袋,在脑门上响亮地吧唧一口:“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不亲我,我就亲你,哼哼。”
五条悟没开无下限,脑门上糊着小孩口水:“……”
“哎呀,我知道了,”小慎灵光一现,头顶上是成排智慧小灯泡亮起,“爸爸害羞了!别害羞嘛,明明以前回家都会给麻麻一个亲亲的~还天天跟小慎抢麻麻,多大个人了真是的!”
她这话成功让两个大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冬月暄别过脑袋,心不在焉地理了理头发,把通红的耳尖盖住。
回高专的路上,伊地知兢兢业业地开着车,极小心地瞥了车的后视镜一眼。
一家三口坐在后座上,两个大人一个盖着眼睛假装睡觉,一个手机拿倒了在刷,眼神都是放空的。
两个人座位的中间,一个白毛幼崽超级开心地拿着剪刀,趁着五条悟不注意(?)在剪他几根头发玩,被白毛大人毫无震慑力地没收了剪刀后撇撇嘴,专心玩冬月暄的头发。
高专到了,车里的三个大人几乎是同时长松了口气。
时间已经很晚了,冬月暄抱起小崽子,往已经收拾好的房间走去。
高专里总是有一种很宁静的气息,这让她今天一整天纷乱的思绪都得以宁静下来。
虽然是一次教学式的 “约会”,五条悟很明显只是为了询问小慎的事宜,以及再三教导她不要滥用咒力,但她已然从中汲取了足够回味很久、很久的珍贵素材。
她睡之前模模糊糊地想着,真遗憾啊,没有把五条猫猫直接带过来,少了那种能拥在怀里满满当当的心安。不过小团子窝在身边呼呼大睡也已经很幸福了,熟悉的咒力气味遍布了她的周身,而她身上的气味也温柔地裹着小慎小朋友全身。
气息双向缠绕,缱绻又叫人安心。
这样就好像,在和五条悟拥抱着。
连睡前故事都没来得及讲,熟稔到仿佛已经一起睡过很多次,一大一小就这样一齐跌入梦乡。
睡梦中,熟悉的阴冷感在右足四周游曳。
梦里的冬月暄微微蹙着眉,虽然不至于醒过来,但是梦中面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半夜,小慎揉着眼睛醒过来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悄咪咪拿出了小剪刀,缓之又缓地捏起了冬月暄的一撮头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剪下了一小截。
然后她从自己的粉红枕头底下揪出白天割的五条悟的头发,把一黑一白两撮绑在一起。
很好,接下来,五条慎小朋友要去爸爸房间,做法啦!
作者有话要说:“天上的星星不说话……”那一处引用来自《鲁冰花》虽然感觉大家都知道,但是引用了还是得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