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蓦地笑了,好似等着她能说出什么来,“说。”
“春日宴之前,你若能解蛊,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但你若不能解蛊,我要皇城上弦月的布卫图。”
“我拒绝,姑娘另寻他处吧。”云然阂上眸子,不再与她多说。
月遮倒是没料到会被拒绝,还是如此干脆,想来这人是云然,便也释然了,云家世代不参与朝廷纷争,在北朝凭借医术悬壶济世,闻名在外,自然不屑于和她做这种勾当。
月遮自嘲的勾一下唇,她抬手,将手中解药倒进池水中,“这药喝了便是解药,但倘若不喝,那便看看云少爷会忍到何时。”
瓶子中的液体入池,融杂在水中,察觉到身后的人消失,云然缓缓睁开眼眸,四肢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月遮回到月府之前,还将月淮洲从裴晗那接回来了,永安侯一直呆在宫中,处理事务,她便让裴晗对外发出消息,说自己和淮洲在永安侯府小住。
幸好温序将她放了回来,否则等永安侯回府,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是可能,她不想再和温序有接触了。
“姐姐,你在王府这几天,都知道给时澈递消息,都不知道通知我一声。”月淮洲垂着眸子,压住了眼底的情绪。
月遮怔怔地望着他,疑惑道,“时澈不是会告诉你吗?”
“可是……”
月遮听着他的嗓音,带着些许疲惫,“淮洲,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月淮洲突然拉住月遮的手,兴奋道,“姐姐,今天是寒食节,我们要出去逛一圈吗?”
“啊,寒食节?”月遮将手撤回,撤回的瞬间触碰到了他手上渐厚的茧子,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月遮算着日子,好像还真是寒食节。
他喉结上下滚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今天是寒食节,姐姐,我还从未和姐姐一起过节过。”
她确实没和月淮洲一起过过节,去年新年的时候,她因为要去恶域,和月淮洲约好了一起看新年的烟火,也没有实现。
他眼角泛红,重复问道,“姐姐,要陪淮洲去看看吗?”
他深邃的眸子灼灼,月遮本要拒绝,脱口而出的却是,“那便陪你去看看。”
虽如此晚了出府有些奇怪,但侍卫并未做阻拦,临近春日宴,皇城解去了宵禁,再加上今日是寒食节,街上的人众多,集市又很热闹。
“话本,柳大公子新出的话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龙须糖,小孩子们都喜欢吃的龙须糖,甜掉牙的龙须糖。”
“姐姐,你可有什么喜欢的?”
集市上的小贩正卖力气地吆喝着,月淮洲和月遮并肩而行,侧着头望着月遮,眸子中是他未曾注意过的温柔。
“我喜欢什么啊?”月遮没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的注意力被周边的小贩吸引,她还从未像今日一般,如此风轻云淡地在街上逛。
“我喜欢天上的月亮。”月遮转头,弯着眸子对他笑着,“不过你可能要将月亮砍掉一半送我,我不喜欢满月。”
“好。”
听到月淮洲的答复,她刹停在原地,看着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月遮打趣道,“那我就等着淮洲弟弟礼物了。”
“老板,要点龙须糖。”月遮抓着月淮洲的袖子,往旁边的小贩出走去,掏出银子。
月遮接过糖,拉起月淮洲的手,将糖放进他的手心,“给你的。”
月淮洲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糖纸粗糙的摩擦,嗓音有些干涸,“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谁说糖只能小孩子吃的了,大人不能吃啊。”月遮将自己手中的糖打开,撕掉糖衣,放入口中,“你不吃吗?”
“吃。”月淮洲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糖,微微蜷缩手指,趁着月遮转头不注意,将糖收进衣袖。
“你可知这话本说的,柳大公子是谁?”月遮向街前继续逛去。
“据说是今年新年,在江南突然出现的一位公子,善诗赋歌曲,做得一手好话本,流传遍整个江南,但从不留名,人人只称他为柳大公子。
月遮含着糖,“能写出这般话本的,想来不是一般人,有机会倒是想结识一下。”
“哟,月大姑娘,好巧哦。”
月遮看向来人,季舒和韩越,他们怎么在一起?她算着如果今日对韩越出手,会有几分风险。
“季二姑娘,身体好了?”
季舒想起前几日在西郊别院,被裴晗一脚踹进湖里,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月大姑娘这是和淮洲弟弟出来逛集市?感情好好哦,是吧,韩世子。
想想就可笑,一个盛京城中琴棋书画样样不行的废物,居然因为一个破阵曲也能名贯京城?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视线再转向月淮洲,鼻梁挺拔,一双剑眉,面如冠玉,再往上却对上月淮洲疏离的目光,不过是个书生的孩子,还是月尚书心地好,冠以月姓,还真以为是月家少爷呢?
韩越见她面容白皙,眸含秋水,又穿着不同于往日的便装,嗓音干哑,“月大姑娘也出来逛集市?不如我们一起?”
季舒闻言目光瞬间锁向韩越,拔高了声调,“韩世子?”
月遮皱皱眉,“多谢世子好意,但我们要逛完了,就先回府了,不打扰季二姑娘和韩世子。”
韩越见她似是不开心,眉目皱起来也是那么好看,自己当时怎么看上了月苓和,还有春水那个赔钱货,“怎么这就要走了啊?”
季舒见二人离去,也没有多留,而是在背后摆摆手,眉目间颇为恶意。
这可怨不得她,前几日,有人找到父亲,让他拜托月尚书在朝中找个位置,可月长锋那老头,不仅不同意,还把此事透露给了皇上,父亲被叫到宣政殿挨了好一顿骂。
那人吃了亏,想要给月尚书一个教训,月霖、月苓和和自己关系还不错,想来想去只有月遮了,可月遮前几日在永安侯府,她没办法下手。
埋在暗处的人迅速跟上,季舒心中暗笑。
季舒回过神,见韩越还在盯着月遮离去的背影发呆,心中妒意蔓延开来,她换上一副温柔的神色,拉紧韩越的胳膊,“韩世子,我们去玩吧。”
月淮洲自然感受到了身后几个尾巴,开口问道,“姐姐,直接回府还是?”
“季舒这是怎么了?”月遮感受着身后的气息,是江湖上的杀手,她在心中过了一遍,她和季舒并没有这种深仇大恨,要雇江湖上的杀手,“我们回不了府,回府的路上应该也埋伏了人,那就找个隐蔽处,解决掉吧。”
大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月遮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站着,白皙的手沾满了血迹,从指尖向下滴着。
与此同时,月淮洲也将最后一个人嫌弃地扔到地上,他从衣服中拿出帕子,走到月遮身边,“姐姐。”
“看样子是江南那边的人。”月遮接过帕子,擦着手,“是父亲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
自从父亲做了吏部尚书之后,她在庄子中也没少遇见过这种事情,但如此严重的,直奔着她项上人头而来的,还是第一次。
她又想到了季舒,她那胆子,掉个湖里都能吓好歹,季舒怕是被骗了,这些可是顶尖的杀手。
月淮洲眸子漆黑深沉,盯着月遮的动作,如雪一般的手指上沾着夺目的红色,二种颜色结合在一起,美妙绝伦。
“二位施主晚上好。”
月遮眸色一凝,什么时候来的人?她竟未察觉到。
声音轻灵,如珠子落入玉盘,来人面容清隽,却是光头,眼睛上蒙着一缕白布。
是个瞎子。
一身云母色白衣,手中拿着一串佛珠,虽然蒙着白布,脚下却挑着干净的地方走,走到离他们不远处,却未沾染上一丝血迹。
这和尚生的好生俊俏,但此人到底能不能看见。
月淮洲也未察觉,刚要出手,被月遮一把拦下,“等等。”
月遮扭头仔细地打量着,自己并不认识长得如此好看的和尚,“请问大师是?”
“二位施主不用在意小僧是谁,小僧只是受师父所托,交付这位女施主一件东西。”男子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玉玦,递到月淮洲面前。
她问道,“这东西是?”
和尚听到月遮的声音,知道自己递错了人,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师傅所说,若是女施主机缘到了,便可在皇城中寻求当年真相。”
月遮心生古怪,但还是接过,“多谢大师。”
和尚挥了挥手,“那小僧告退。”
一屏息的功夫,和尚就消失在了视野中,月遮皱了皱眉头,北朝除了那几名大内高手之外,居然还有此等人物,竟还如此年轻。
“机缘?”
月遮将信将疑,将玉玦翻来翻去,见没夹杂着其他东西,便收了起来。
“唔……”
漆黑的屋子中未曾燃起烛火,云然跪在地上,手边散落着银针,额间已经渗出汗水,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胸口处传来针扎般的疼痛,他觉得整个人要被撕裂成了两半。
云然蜷缩在地上,身体不自主地颤抖,城郊的钟声传来,他痛苦地闭上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