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婢错了,是奴婢没长眼睛!”婢女见状立即跪下,颤抖着磕着头。
温序看着自己衣衫上多出来的几根茶叶,还在冒着热气,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勾起唇角,这宴会可算不无聊了。
月遮被此声音吸引,她向对面望去,一名婢女失手将茶盏碰倒,滚烫的茶水洒到了温序身上。
温序靠在软椅上,神色自若薄唇轻抿,风眼含笑。
月遮注意到他的神情,心中不解,他怎么突然变得开心了?
江松亭的目光也被吸引,听完月大姑娘的曲子之后,再看后来的表演,多少有些索然无味,他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
婢女用力磕着头,额头上一块明显的红色,“陛下,是奴婢不小心,将茶盏撞洒了。”
“大监,带南朝皇子去换身衣服。”江松亭听到婢女的话后,又坐回了软椅中,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将婢女拉下,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奴婢知错了,求陛下饶命啊!”
月遮见状,敲了敲月淮洲的掌心,向他示意,二人对视一眼,起身离开。
“淮洲弟弟,你这是干什么去?”风止行注意到了二人的小动作,故意问,“用我陪你吗?”
月淮洲对他疏离地笑着,“不用,谢谢风大哥。”
温序跟着大监离开了大堂,向后院走去,他心情大好,盯着前面的大监,又扫向旁边的湖,若是将前面的人扔进湖中,几秒钟能断了气。
大监走在前面,只觉得落在自己身后的视线越来越冷,放佛穿透他的脊骨,直射心脏,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从未觉得这段路有这么漫长,陛下怎么给自己安排了这个差事。
大监硬着头皮,“殿下,前面就是尚衣阁了。”
“殿下,麻烦你在这等一会,已经安排侍女去为你取衣服了。”大监碎步上前,替温序打开门,躬着身子说,“殿下还有什么需要,就跟老奴说,若是……”
屋中烛火一动,温序伸手朝大监砍去,大监应声倒地,“聒噪。”
“出来吧。”温序笑意灿烂,对着人影说,“等很久了?”
“遮遮,你说南朝皇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裴晗拎着酒壶,醉醺醺地朝月遮笑,“换个衣服,有这么慢吗?”
月遮看着裴晗脸颊泛着红晕,晃晃悠悠的,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给她披上,“外面起风了,多穿些,喝醉了容易伤风。”
“遮遮,还是你好,但我不需要,我身体好着呢。”裴晗将身上的外袍拿下,想要还给月遮,却发现月遮已经离开了座位,“遮遮?”
云然站在尚衣阁的墙外,他被大殿下安排来做南朝皇子的护卫,大殿下和他说,反正你也是要来参加宴会,也是上弦月的人,不如就一起做了,他还省人手。
“皇子殿下呢?”他对着身边的暗卫问道,“还没出来?”
暗卫恭敬地回答道,“是的,云少爷,大监也还没出来。”
“都过了这么久了。”云然薄唇轻抿,目光紧盯着尚衣阁,“我进去看看。”
“殿下你在吗?”云然在门外叩着门,“殿下?”
没等到回答,云然眼底闪过一丝凝重,猛然推开门,进入屋内,“殿下?”
前屋并没有人,云然觉得屏风后面有身影,右手放在腰间,一步一步向屏风后面走去。
云然看清屏风后的人,穿着里衣,他连忙低下头,双手行礼,“殿下,打扰了。”
他抬头,不小心注意到了床后面一片衣角,那是,大监。云然立即从腰中抽出束衣剑,却不想面前的人转身,向他的脸上洒了一些药粉。
“叮当。”
他还没来得及抵挡,手腕一软,束衣剑掉在了地上,他也随之昏了过去。
风止行一手接过裴晗递过来的酒,刚刚月遮离开之后,裴晗便蹑手蹑脚凑到他的旁边,搂着他要和他拼酒。
他其实也不想喝,奈何裴晗太粘人,罢了,他想,温序自己能处理的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他一口喝下裴晗给他斟的酒,“温序,别怨我不帮你,绿绮的诱惑真的很大。”
裴晗见他喝下,嚷嚷着再给他斟满,身边的世家子弟有些胆大的也都凑了过来,一是想结识永安侯府的独女,二就是这最近深受皇上宠爱的风家少爷。
两刻钟前,月遮和他谈交易。
“待在这,一炷香的时间,不能离开大堂,一炷香之后,风少爷自便。”
“好,我答应你。”
“想什么呢,风止行。”裴晗发现风止行正在发呆,上前晃了晃他的脑袋,将耳朵贴近他的脑袋,“没有水啊。”
风止行闻着裴唅身上的酒气,他们两个不算熟识,只不过几年前裴晗总是女扮男装,和他们几个世家子弟总在一起喝酒。
之后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女的,还是永安侯府的独女,就没人再敢和她一起喝酒了,永安侯的脾气在盛京都是出了名的暴躁,爱女如命。
他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从衣袖中掏出药瓶,倒了粒药给裴唅喂下,“这是醒酒药,乖啊。”
裴晗看着他的动作,连忙要逃跑,却被风止行一把拽回来,“这是糖丸。”
裴唅瞳孔涣散,将风止行拿着药丸的手举到眼前,相信了风止行的话,真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张着大嘴,“啊……”
云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房间中,他想活动双手,却难以活动,双手被绑在了床顶,身体一点都动不了。
他又一次被下了毒,这要是被云家祖先知道,能从坟里爬出来骂他,据他估计,这毒是无色无味的,药效很短,所以他不到半炷香就醒来了。
“云少爷?你我还真是有缘。”
云然顺着声音看去,一名女子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来,脸上带着面纱,眸子如望不见底的湖泊,安静却又隐藏着无尽的危险。
云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眸中乍起丝波澜,失笑道,“是你?”
月遮也有些诧异,“风少爷,是你啊,这么巧?”
云然活动手,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你就是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我也没想到是你,但是抓都抓了,我又不能放了你。”月遮向他走过去,语气中似乎有些惋惜,“原来你是上弦月啊,云少爷。”
云然没有回答她,他感受了一下,自己中的毒是很普通的毒,应该再有半炷香的时间,手腕就可以动了,他的衣袖里有解药,他问道,“你是,若水?”
月遮弯起嘴角,点点头,“没错。”
云然见她回答得毫不犹豫,试探道,“不,你不是若水,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知道我与上弦月有仇,就可以了。”她轻轻启唇,“我的毒对你没有用,那么我们换一个吧,我们用蛊怎么样?”
“这个你应该不会那么快解吧。”她伸出一只手,掐住云然的脸,从药瓶中倒出一枚药丸,“你很幸运,云少爷,这只蛊五年的时间我就炼了一只。”
她注意到云然的小动作,“对了,你不会想拖延时间吧,云少爷,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她摘下头上的银簪,向他左手腕上一扎,直直的穿过整个手腕。
云然闷哼一声,薄如蝉翼的睫毛上下扇动。
月遮眉头轻皱,觉得自己下手有些狠了,语气放轻道,“不想受苦的话,就张嘴。”
云然眸光轻颤,“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帮你的。”
听到此话,月遮心中的愧疚突然消失殆尽,她抱着胳膊,不禁笑出了声,“云少爷,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吧,我们的仇,可是不共戴天。”
月遮听着门外的声音,她要抓紧时间了,“但你想的对,这次我不杀你。”
月遮起身,直接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向后仰去,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腿向他的腹部踢去。
云然吃痛张嘴,被迫吞下药丸。
月遮松了手,将他手上的绳子解开,“这蛊每个月我会给你送来解药,具体地点我会联系你,如果你能解了,算你厉害。”
云然右手抵着床,疯狂的咳嗽,他觉得四肢百骸有一种被针扎的痛感,太阳穴放佛炸开,眼睛看东西也已经模糊,嘴角涌出一股股鲜血,他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闭上眼睛前,最后看到的就是月遮走出房门后回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上弦月,我们不死不休。”
月遮将门带上,门外聚集了一群黑衣人,将整个尚衣阁围了起来,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从门口出来的她。
起风了,发丝被吹起,树上的桃花被纷纷掉落。
那是一个下着雪的夜晚,很冷,她在月堂大门口等着母亲和哥哥回来,却只等到了上倾师兄带回来的消息。
“阿遮,师母死了,被凌迟处死了,七百刀。”
月遮凤眸微掀,笑吟吟道,“上弦月?都来了啊。”
她心中升起丝愉悦,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黑衣人首领听她熟稔的语气,又看她是大户家的小姐,怕杀错了人,问道,“你是谁?”
月遮从腰间拿出匕首,语气懒散地问道,“知道这匕首叫什么吗。”
黑衣首领见她拿出匕首,后背紧绷着,却没敢出手,此刻听到她的问题,更是疑惑,“不知道。”
“她叫惊月。”月遮唇角带着笑,周身忽地迸发出磅礴的杀气,“好听吧。”
话音落下,首领旁边的女子拿起手中的美人刺就冲了上去,“师兄,别跟她废话!”
月遮抬手一挡,刀剑相撞,略显刺耳的声音响起,二人的衣裙被震起。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月遮脚尖点地,几枚暴雨针擦身而过,触之必死。
她眼神带着寒芒,刚想继续出招,面前的女子胸口处泛出红色,时澈一手拔出剑,笑着道,“我来迟了。”
见到女子倒下,四周威压赫然而起。
月遮迎面刺来一把长剑,她抬起匕首格挡,刀剑对碰,她手腕一转,长剑被击飞,月遮顺势出腿,将人踢飞出去,黑影重重地撞到树上,花瓣被震落。
月遮面色沉静,对着树后说道,“珑文长老,出来吧,别躲了。”
老人拄着拐杖,从树后佝偻着腰,缓步走出,嘶哑着嗓子开口,“女娃娃,你认识我?”
时澈趁这机会,提着剑来到月遮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月遮温柔,但眉目泛冷,“珑文长老不是年岁大了,回乡养老了吗,怎么回到这盛京了。”
首领怒喝,“狂妄!”
老人摆了摆手,“老朽也不想回啊,可是盛京城中来了许多势力,又被喊回来帮忙了。”
“女娃娃,老朽年岁已大,不想徒增杀孽,说出你的势力,老朽可以放你走。”
“走?可我今日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首领呵呵一笑,不屑地看着月遮,“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你们这年轻人啊,真是天真。”珑文长老对着首领摆摆手,首领便快步上前,“小女娃,我承认你很厉害,但就凭你,能杀得了我吗?”
月遮毫不示弱,将手中的匕首,扔向首领,首领侧头避开,扎在桃树干上,月遮抢过时澈手中的长剑,衣袂扇动,向前刺去。
时澈无奈,从腰中掏出剑,跟上月遮的身影,“算了,就知道你会这样。”
两个黑衣人围在月遮身边,二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月遮被击退,连向后撤了几步。
其中一个黑衣人发声,“小姑娘,不如你跪下求求我们,我们就放了你。”
“女娃娃,我看你这招式,很是眼熟。”珑文站在风波中心,丝毫没有受到波及,身后站着一名黑衣人,“容老朽想想,在何处见过?”
珑文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大笑,“哦,原来如此,你是山姗的女儿啊,当时居然把你漏掉了,不应该。”
月遮神情冷漠,“想起来了?”
“你不应该活着。”他又朝着身旁的黑衣人摆摆手,“杀了吧。”
月遮出掌,向树干上猛拍,桃树又被震落一阵花瓣,等落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剑随手腕转动,在空中搅动着空气,随后右手在剑柄上一推,花瓣随着剑气,一齐向二人刺去。
黑衣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没有什么重伤,但小伤不计其数。
“废物,连一个女娃娃都杀不了。”珑文见时澈脚边也倒了几具尸体,一拐杖打在黑衣人身上,怒道,“给我上!杀了她!”
月遮轻笑着提醒道,“他应该是动不了了,剑上我抹了五川花。”
珑文连忙扔掉手中的拐杖,猛地向后了扯一步,慌张至极,指着月遮,“你!你居然用毒!”
月遮笑道,眼神却暗淡无光,“能杀了你,你管我用什么?”
珑文还未说出下一句话,月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下意识抬手掌,颈间却传来一阵凉意,他低下头,泛着银光的间剑正抵着他,月遮飞身一踢,骑在他的身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握成拳,朝他脸上哐哐砸去。
“这拳,是你将我娘从上弦月赶出去。”
“这拳,是你将我娘的行迹透露给韩氏。”
“这拳,是你最后杀了她!”
“轰隆隆。”
起风了,天色开始变得灰暗,远处传来了雷声。
“陛下,看着天色,好似要下雨了,我们要摆驾回宫吗?”大监揉着脖子,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居然走神了。
他刚带南朝皇子去换衣服,结果换到半道自己就愣在那里了,还是皇子叫他的,他才反应过神,怎么会这样?
“南朝皇子呢?”江松亭环视一圈,“跟丢了?”
大监听闻这话,立马跪下,朝自己的脸扇着巴掌,“陛下交代老奴的任务,老奴怎敢懈怠,南朝皇子是在路上被月二姑娘拦住了,老奴在那呆着也不好,就先回来禀告陛下。”
江松亭见他打了自己好一会,才出声,“既然下雨了,那就摆驾回宫吧。”
“是,陛下。”
外面风声四起,涌进屋中,满堂风声飒飒,风止行算着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春意,湿润的雾气扑在他的脸上,温度渐凉,让人心烦意乱。
要下雨了。
他观察着皇上和大监,他听不到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通过唇语,他知道了温澜没事,顿时放心。
身边传来有人坐下的声音,“月淮洲?”
“止行哥,怎么了?”月淮洲擦着身上沾染的水汽,他走的有些急,额头上也冒出了细汗。
他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他还是乞丐的时候,下雨天就没有人上街,他也只能找地方躲雨,等待讨厌的雨天结束,于是,那一天他要饿肚子了。
风止行给他倒了杯热茶,见他衣袍上都是尘土,好奇地问道,“去哪了,这是?”
“随便逛逛。”月淮洲坐下,轻皱眉,肩膀处还隐隐作痛,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不是很舒服。
一炷香前,他在尚衣阁等着南朝皇子,还未等他说话,来人就对他出手。
月淮洲收回心思,有些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衣服,都被摔得都沾上灰了,这可是姐姐给自己买的。
“下雨了。”
风止行起身靠在窗楹边上,雨声绵密,如丝线般打在树上,打在层叠的瓦片上,起了雨雾。
温序打着纸伞从远处踱步走来,伞下还跟着位女子,二人好似在聊些什么,肩膀靠在一起,女子脸上挂着笑意。
真是一副和谐的画面。
风止行收回视线,亏自己刚刚还关心他,是不是出了事,现在看来,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他顺手捏起一枚棋子,手指一转,朝着温序拿着伞的手打去。
风止行转身不再看温序的神情,管他有没有躲开,反正自己搞了些小动作,心情好转,吐出一口恶气,背着手回到了座位。
温序闪身,看着落在地面上的棋子,白玉做的,在被雨水打湿后,更如墨色的泥土上,极为显眼,他眯着眸子抬头向窗户望去,只看到风止行的背影。
“殿下,怎么了?”月苓和见他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地上的棋子,不禁发问,“诶?这是哪来的棋子,就这么扔在这了?”
温序从门口进来,将伞递给下人,接过帕子,从容地擦着身上的雨痕。
“多谢殿下。”月苓和本想追着大殿下出去,不巧的是,风声渐起,她看着天色是要下雨,自己又离大堂有些距离,只好在湖边的凉亭等着雨停。
正当自己愁着没办法回去的时候,温序打着伞路过了凉亭,她鼓起勇气,“温殿下,冒犯了,你也是要回大堂中吗?”
温序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递给她,“客气了,月二姑娘,举手之劳。”
月苓和觉得面上一烫,不敢抬头看他,她没想到温澜会将帕子递给她,手指有些颤抖,双手接过帕子,若是能做成南朝皇子妃,也是不错,“多谢皇子殿下。”
趴在桌子上小憩的裴晗听到外面淅淅沥沥地下雨声,醒了过来,“淮洲弟弟,你带伞了吗?”
“我没有带。”
“那你要不要跟裴晗姐姐走啊,我也没带伞,姐姐送你回去。”裴晗双手撑起眼皮,凑近月淮洲,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想要上手去摸。
“报!!”门外突然跑进一名侍卫,“陛下!陛下,不好了。”
“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爆更,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