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许忱到家时贺女士的电话正好打来,他没有立刻接起,自顾自地换了鞋挂好了外套,又闲庭信步上了楼,走到卧室的衣帽间后才在最后一秒按下接听。

“你别告诉我你又放我鸽子了。”贺女士阴郁的声音幽怨传来。

许忱笑了起来,双眼眯得惬意满足,语调调皮:“Bingo,答对了。”

“……”贺女士沉默一秒,咬牙反复默念,“我生的我生的,我要忍我要忍……许忱你小子!老娘要把你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

许忱将手机开了免提丢在桌子上,他脱下衬衫,男性的胴体肌肉紧实性感,在灯光的照射下线条更为流畅,许忱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黑色短袖套上,拿着手机回到卧室,在床上躺下。

听见贺女士的暴怒,许忱不痛不痒,散漫无形道:“不都跟您说了,我晚上参加同学聚会,不回来。”

“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骗我呢,而且你以前不都不参加同学聚会的吗?这次怎么去了?”

“刚好有空就去了呗。”

“你既然闲工夫这么多,那周末跟你周伯伯的女儿见一面,她……”

“啊?什么?喂喂喂,怎么没信号了?妈,听得到我说话吗?喂?”

嘟的一声响,贺女士被挂断了电话,还没来得及生气,又收到许忱的信息:[Sorry,没信号了,改天聊。]

许忱将手机往旁边一丢,手臂压上额头,闭眼休息。

手机一直震动着,是源源不断的群消息,这个群是他们当初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建的小群,几个人时不时就会在群里聊天,而今天的聊天内容则和温知许谢言酌有关。

许忱这样躺了会儿,在手机持续震动了两分钟后他翻身起来,将群消息设置了屏蔽。

温知许。

许忱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这个他已经忘了快两年的名字。

许忱其实也有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并且他也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时间久了,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个秘密了。

温知许在早晨八点准时打开【拾温】的门,小佳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下了车,匆匆跑来,手上还拎着几个白色塑料袋。

“知许姐!”小佳气喘吁吁,“我没迟到吧,我一下公交车就跑过来了。”

温知许笑了笑,忧愁的情绪消散了几分,她强撑精神和小佳打招呼,小佳将手中拎着的东西递给温知许,“喏,给你带的早饭。”

温知许这才想起来昨天下班前她让小佳给她带城东早市的凉面。只不过这会儿她已经没什么心情吃了。

小佳注意到温知许不佳的脸色和眼下的灰青,关切道:“姐,你怎么了?”

温知许扯了下唇角,“昨晚没睡好,没事,工作吧。”

一天的忙碌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这家花店是温知许在今年年初刚开的,她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爱种花,所以她在有了一点积蓄后便开了这样一家花店,店里的生意说不上特别好,但也不差,能养得活她自己和另外两个员工。

小何路上堵了车,所以来得晚了十几分钟,他和小佳都是【拾温】的店员,小佳负责接待和收银,他则负责包装花束和一些体力活,温知许是店里的老板,负责管理和统筹。

每天早晨,小佳都会先收拾柜台打扫卫生,小何将花从保温室里拿出来一一摆放好,温知许则会开始核对昨日的账单,但今天的温知许却坐在窗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暗自失神。

小佳察觉到温知许今日情绪不太对,但又不敢多问什么,只好小声嘱咐小何今天努力干活别出差错,免得再惹温知许生气。

……

隔着一条马路,道路的另一侧停着一辆黑色轿跑,极好的隔音门之内是喧闹的重金属音乐,车内坐着两个人。

准确地说,是坐着一个,躺着一个。

“你既然不相亲你答应你妈来干啥呀你说,大中午的跟你在这马路边坐着,老子的时间也很宝贵的好不好!”

林知旸扯着嗓子往后座躺着的许忱喊到,他也是服气,这么吵的音乐这人居然还能睡着。

林知旸气不过,拿起一盒纸巾就丢了过去,“睡得跟个猪一样,我是你妈我也嫌弃死你!”

林知旸将音乐调到最大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令他都有些受不了,他拿了根烟下了车,将人丢在了车里。

马路对面是一家鲜花店,店名是用毛笔字书写的【拾温】,林知旸叼着烟,踱步进了店里。

这个点店里的人不多,上前来招待的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

“您好,是要买花吗?”

林知旸摘下烟捏在手里,他礼貌地笑了笑,“我随便看看。”

小佳点点头,简单跟林知旸介绍了几款店里的爆款和新进的品种,这才回了柜台内继续忙活。

林知旸觉得这店里的员工还挺知趣,说随便看看倒还真的不跟着了。

“先生抱歉,店内是不可以抽烟的。”一道清冷无波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林知旸转过身,在看到说话的人后眸光呆滞了一瞬。

温知许瞥了眼林知旸指间夹着的烟,她说:“因为我们这是花店,鲜花都是以最新鲜的状态每日空运过来的,还带着自有的香味,烟的味道会沾染上从而影响花香,请您见谅。”

温知许说这话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语调极淡,不卑不亢,一双清透的眸子直直盯着面对的人,拉得平直的唇角带着天生的冷意,看上去好像脾气不太好。

林知旸手一抖,一点烟灰掉落在瓷砖地面,他回过神,一边道歉一边拿着烟走到门外熄灭。

温知许的视线落在地面的那点烟灰上,眉头轻蹙了蹙。

……

林知旸回到车里时车内的音乐被关了,后座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正低着头玩手机。

“看,好不好看?”林知旸笑嘻嘻地将花递过去,一抹浓郁的花香顿时钻入鼻尖。

许忱眉头一皱,掀起眼帘,看清林知旸手中的玫瑰花后嘴角一扯,“我妈不喜欢男儿媳,你跟我表白是没有结果的。”

“滚你的!”林知旸想用花打许忱的手在空中一停,他宝贝地抚了抚花,说,“我刚去了一家花店,那店老板是个美女,喏,这花就是她推荐给我的,店内的限量款,早晨刚运过来的,好几十一枝呢,还是美女老板亲手包的呢,闻闻,香不香。”

许忱懒得多看一眼,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我花粉过敏,拿远点。”

“你花粉过敏我还不孕不育呢,臭男人,不懂得欣赏。”

许忱轻笑,“我是不懂得欣赏,所以才不会被别人当做冤大头胡乱推销。”

林知旸:“你怎么能说美女的坏话!”

许忱:“我是在说你坏话,白痴。”

林知旸:“……”

许忱将手机塞回裤袋,身子往后靠了靠,举起手在面前嫌弃地摆了两下,“把花拿走,难闻。”

“狗鼻子,只有狗屎你觉得香。”

林知旸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在副驾,然后启动了车子,黑色轿跑扬长而去,与站在花店门口打扫卫生的女人擦肩而过。

一连几天,温知许都没主动联系过谢言酌,时间久了,谢言酌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回想起聚会那晚回到家温知许问的问题,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妙。

周六下午,谢言酌给温知许发了信息,约她晚上去吃饭,他想和她聊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温知许回复了一个[好]。

时间到了傍晚,谢言酌准时出现在【拾温】门口。

“知许。”

见到谢言酌,小佳和小何倒是比温知许还要激动,两人一口一个姐夫叫得亲切,又起哄温知许问他们今天要去哪约会。

但温知许仍旧是冷着一张脸,情绪依旧不高,小佳悄悄和谢言酌说:“知许姐这几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你等会儿哄哄她。”

谢言酌微微一愣,他看向温知许,温知许抬眸看了他一眼,确实没有什么笑容。谢言酌心一沉。

温知许鲜少有这样不开心的时候,这不像她。

温知许跟小佳小何交待了事,拎着包和谢言酌上了车,到了车上,谢言酌问温知许晚上想去哪里吃饭。

“我们也好久没约会了,正好趁今天去约个会,顺便再看个电影,你觉得怎么样?”以往温知许心情不好,谢言酌都是这样哄她的,只要能和他去约会,温知许都会立刻开心起来。

确实,这如果是在以前,温知许大概会特别开心。

“我今天不想约会。”温知许淡声。

谢言酌注视着温知许,感知她的情绪,低声询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温知许摇头。

“这几天我没找你,你怎么也不找我?”温知许的声线平静无波,像是诉说着一件并不关于自己的事情。

“我这几天有些忙……”

“你每天都很忙。”温知许打断谢言酌说话。

谢言酌愣住,他从未被温知许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过,他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没由来的生气。

“知许,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温知许抬头,看向谢言酌,“你每天都很忙,我作为你的女朋友,连一句抱怨都不可以有吗?还是说我只能每天对你笑,不能生气不能伤心,那样才是一种好的态度,是吗?”

在谢言酌的印象中,温知许一直是包容且温柔的,她从不动怒,也不埋怨,只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她对他很好很好,从来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态度。

谢言酌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工作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人欺负你了?”

温知看着谢言酌,直直望进他深不可测的眼底,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彻底地直视谢言酌。

她那晚在谢言酌家待了很久,一个人坐在客厅,想了好多好多事,在知道谢言酌的过往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当做没看见,就这样将错就错地继续过下去,毕竟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可情绪堆积到达顶峰的时候,温知许发现自己做不到将就,她没办法接受谢言酌演出来的爱意,也无法接受自己这么多年对于谢言酌原来只是一个备胎,在那些她以为和谢言酌越走越近的时光中原来一直还存在着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才是获得谢言酌全部的爱的人。

再回想过去的这两年内发生的一切,温知许忽然深觉自己卑微到了骨子里,她的世界中心是谢言酌,可谢言酌不是。

温知许眼睫轻眨,看向窗外,声音飘零破碎,在静谧的车内空洞响起,“谢言酌,你告诉我,孟期期是谁?”

狭小的空间里寂静无声,连空气都格外窒息,谢言酌在听见孟期期这个名字后猛地一怔,紧缩的瞳孔彰显了他的惊慌失措。

谢言酌语无伦次:“她,她只是,只是……”

谢言酌慌张解释,却被温知许再度打断:“她只是你的前女友,你的初恋,你曾经……不对,也有可能是现在,依旧最爱的人,对吗?”温知许轻笑,“毕竟六年的感情,说断怎么能断得了呢。”

谢言酌终于回过神来,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对温知许说:“可我已经跟她分手了。”

“是吗?”温知许将他的反应一点一滴看在眼里,心口涌起一阵阵酸涩,她的声线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如果那一年你们没有分手,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在一起?如果她没有和别人结婚,你是不是就不会跟我求婚?”

他做这一切的原因,全都是因为孟期期,而她,是那个退而求其次的不得已。

谢言酌张了张嘴,他想解释,却在温知许质问的目光下辩白不出一个字。

“上次我问过你的问题,我想听你再回答一遍……谢言酌,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这一次的沉默,不是一秒,而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无尽漫长。

这就是谢言酌最大的优点,他永远学不会撒谎。

温知许笑了起来,笑得特别漂亮明媚,是她在谢言酌面前从未展现过的美丽,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动人。

“言酌,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践踏我的喜欢,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卑贱吗?”

谢言酌慌了,他伸出手,想要像从前一样将温知许抱进怀里,可这一次,温知许推开了他。

温知许擦去挂在下巴的泪珠,她用尽所有的勇气,在这一刻做了最后的决定。

“谢言酌,我好累啊,我不想继续这样卑微地喜欢你了,我们要不算了吧。”

这个决定,是和过去的那漫长八年做的彻底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老许哥上位传》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