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晚抬头看天,只见那天空中云团变幻,高家一片繁盛景象。
有人带着野味,带着山货前来求高二郎看诊,高二郎欣然接诊,悉心开方;
有人拎着点心,捧着浊酒前来求高大郎教书,高大郎也欣然接受,而后承诺会在村中开设学堂,为村童启蒙;
也有人带着女儿来找高二姑娘,高二姑娘有一手顶好的绣技,村里的姑娘随便学到一星半点都受用不尽。
而高二姑娘也从不推拒,只要是有心求学的,她都会认真教导。
如此一晃,就到了高大姑娘三朝回门那日。
这天一大早,高家仍然是热闹不断,村民们早早便在高家聚集,还有那好事者老早就等在高大姑娘回门的路上,嚷嚷着:“今日便叫我等俗人再开一回眼界,看看高大姑娘这般神仙人物回门,她婆家会给带些什么好东西?”
人们哄笑说:“再是好东西,那也不是给你的,你看了又有什么用?”
那人道:“我看了,我今儿晚上能做梦,那梦都香呐……”
顿时惹来更多哄笑,云中尽是欢畅一片。
很快,时辰到了。
刘家那头却居然没有动静。
人们的笑声便渐渐有些稀疏,大家开始奇怪:“这高大姑娘怎么还不过来呢?”
“嗐,叫什么高大姑娘,如今该叫刘二媳妇了。”
“哦,是,刘二媳妇怎么还不来呢?”
“刘二郎也没来……”
人们悉悉索索,渐生议论。
又过了一会,日上三竿了,刘家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别说是应该回门的新婚夫妻了,就是刘家其他人,也没一个出来的。
刘家的院门紧闭着,院子里也安安静静,便连那打鸣的公鸡,都好似是在熟睡中不曾醒来。
有种不安,便隐约传递。
高家众人也开始急了,大家都没有心思再招待村民,高大郎更是带着弟弟妹妹们走出来,也来到了从刘家到高家必经的那条路上。
“人呢?”
“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不来了吧?”
村民们细声议论:“这不对啊,不会是高大姑娘出什么事了吧?”
高夫子闻此,立时怒道:“你说什么呢?”
话音还没落,只见路的那边忽然现出一队身影。
打头的是刘家大哥刘大郎,紧紧挨着他的便是刘大郎的母亲沙氏。她也是刘二郎的母亲,自然也是高大姑娘的婆婆。
后头还跟着几个刘家人,这些人一前一后抬着两个蒙了麻布的担架,匆匆忙忙往高家这边走。
一边走着,沙氏老远就尖着嗓子喊:“高二郎,快来救救我家二郎!”
原来那两个担架上,居然有一个是刘二郎!
高家众人一惊,连忙越过村民们的阻隔,匆匆跑向对面。
高二郎正说:“亲家大娘,我姐夫是在这里吗?他怎么了?”
说着,高二郎伸手去掀前面一个担架上的盖布。
却不料刘大郎伸手,竟拦了拦他。
高二郎不解道:“刘大哥,你这是怎么?”
他就是医术再厉害,隔着块布他也没法给人看病啊。
刘大郎的阻拦有些古怪,高二郎一时没来得及多想,这边沙氏倒是说:“大郎你让开,让你高二弟治病。”
高二郎于是得以顺利掀开了这块担架上的麻布。
麻布掀开,现场却是立时传出一阵阵倒吸凉气的惊悚声。
只见这麻布下方首先露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人脸。
那人脸上不但布满了各种咬痕抓痕,他甚至连两边耳朵都没有了!
原先耳朵的位置血糊糊的,有些参差不齐的伤口。
看起来这竟像是被人咬的!
高二郎脱口道:“是谁,竟将我姐夫咬成这般模样?”
说着,他伸手探到了刘二郎的鼻子下方,一时又惊道:“没了呼吸!亲家大娘,你们怎么不早些送人过来?这……这都没了呼吸,我要怎么救人?”
这句话出来以后,一直面色古怪的沙氏顿时再也忍不住了,她尖叫一声:“什么?你说没救了?”
高二郎道:“人都死了,还怎么救?”
说话时,他心中尚且为刘二郎和姐姐悲哀,又忍不住责怪了一句:“你们怎么不早些送人过来?这么晚……”
“啊!庸医!”沙氏的尖叫声打断了高二郎的话,她整个人就好似是化成了一只疯兽般,猛地直扑过来。
她举着双手,张牙舞爪,一边直直对着高二郎挠过来,一边尖声怒骂:“杀千刀啊,怎么就与你们这一家丧门星结了亲,庸医,恶贼,还我二郎命来!”
高二郎都被骂懵了,一时间忘记闪躲,被沙氏尖利的指甲挠了个正着。
顿时,一切就都乱了。
高二郎捂脸逃开,沙氏追逐厮打,村民们旁观议论,也有人劝架:
“这是怎么了?这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另一边,高家的其他兄弟姐妹挤上前来,高夫子仗着个头矮,身形小,忽地窜到了后边一个担架旁,他一边喊:“这里躺着的是谁?怎么不叫我二哥来救?”
说着,他的双手快如闪电般,刷一下就将后方那担架上盖着的麻布掀开了。
这一掀开,现场便又是一静。
只见那担架下方露出了一张比之高二郎更显可怕的脸。
这脸上纵横有无数道血痕,同样,这张脸上也没有了双耳。
甚至不但是双耳,她喉咙正中间还破了一个被人撕咬出的大洞,她的眼睛则空洞洞地睁开着,一双已经失去了光泽的黑瞳对着天空,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未尽的话语。
这……这分明是高大姑娘的脸!
即便她已经毁容,高夫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寂静半晌,高夫子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张开口,嘶声喊了一句:“大姐姐!”
这一声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高夫子浑身热血上涌,他就像一支恐怖的利箭般,倏然调转了箭头,猛地就对着前面担架上的刘二郎冲去。
“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大姐姐?”
“你还我大姐姐命来!”
高夫子嘶吼着,眼看他便要冲到刘二郎的担架边,那头,正在追着高二郎撕打的沙氏忽然张口一呸,道:“你们怎么有脸?你们养出这等不贞不洁的女儿,还敢要我儿赔命?”
“我看,要叫你们全家赔命才是!”
沙氏的话便仿佛晴空一道霹雳,将现场所有人的意识都几乎劈裂。
高夫子还有些懵懂,他回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