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的老祖宗一开始只是个放浪形骸,被宠坏了的三代!发生了一场难以言说的巨变才发愤图强,最终成为一代文宗?】
【什么巨变啊!这么有效——应该不会是什么惨痛的灭门之祸……草!果然好惨痛!】
彭氏官员愣了一下。
灭门?
没有啊,他们彭家什么时候……
【造孽啊!玩什么不好,玩五石散!遭报应了吧。】
【嗑了五石散后身体发热,脱光衣服,本来都把家里下人先打发走了,谁想到正好有客人来,脑子又被五石散弄得不好使,迷迷糊糊过去把门一开,啧啧啧,整个人都被看光了。】
其他官员:“……”
噢,原来是这么个“惨痛”法啊。
那确实挺惨痛的。
【好社死啊。】
【来的是家里的亲戚,什么二大爷三大娘七大姑八大姨,好多堂表都在……噢!原来是听说他袭荫,专程过来恭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幸好是只有自家人看到,不然早就传遍州府,以后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可能有记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又响亮又不留情面。
彭氏官员被笑得一阵牙痒,上牙磨着下牙,但也不搞太过大声,只能委屈且憋闷地……磨牙。
——许烟杪!你做个人吧!
许烟杪才不做人。
他继续往下翻:【怪不得史书记载他那三年里没出门,不过史书记的是他突然开窍了,笑死,谁能想到是为了戒五石散——那难怪,惨痛的教训和外遛的鸟还历历在目呢。】
【——虽然五石散这种玩意儿,他也没可能彻底戒掉就是了。】
【肠子都悔青了,好几次和家里人说,当初就不应该碰这个东西。】
【之后还收拾行礼跑去其他州府求学,求学完了之后又开始游学,游学完之后,咬着牙硬是说自己在著书立作,不见外客……】
有编修想到什么,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惊得许烟杪也看了过来:“发生何事了?”
那编修保持着满脸惨痛,停顿也不用停地往下说:“想起来我出门前家里的小菜地还没浇水,不知道我夫人会不会去看一眼。”
许烟杪听罢,试图支招:“你请个小假?或者找哪位同僚借个车夫,让车夫去你家带个话?”
那编修仿佛十分惊喜:“许郎妙计!”
然后一把拉住某个交好同僚的胳膊往旁边去,好像确实去借车夫了。
实际上……
同僚低声:“你真的忘了浇水?”
那编修干笑了一声:“不是……”紧接着,就戴上痛苦面具:“彭文宗的第一本书你忘了吗!是那个!那个啊!”
同僚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也一下子痛苦了起来:“那本引起风潮,使一时洛阳纸贵的……”
那编修捂着嘴,发出短促且颤抖的低喊:“我的白月光呜……”
——他都学会用许烟杪心声里的词了。
在场不少人也反应过来,登时瞪大了眼睛,被刺激得简直要失去意识了。
那本书也是他们的白月光啊!
“怀池五句”道尽文人多少浪漫!
踵承孔孟的文意,格近乐府的结构,又有多少文人争先恐后去模仿!
一时风头无两,引领百年潮流。
当然,书依然是他们的白月光,他们崩溃的点在于……他们从小学的是“文宗彭清越,高阳佳少年,一朝顿悟,步入文坛,厚积薄发,三十年磨一剑,得绮艳之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现在告诉他们,所谓的“一朝顿悟”是指裸体被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们当初对着“高阳佳少年”这五个字有多少心向往之啊!
哽咽.jpg
【嘶——】
【但是真的还挺有天赋的,念书和游学花了十年,再闭关二十年,还真的被他搞出了对文坛影响深刻的巨著。】
“没关系……没关系……文宗的文章是真的!我们又不是喜欢他年少时惊不惊艳。”
官员们互相打气:“而且!时有‘一文一诗,南郭北彭’,除了文宗,还有‘诗博’!此位大家亦是厚积薄发之辈,五十之前一事无成,五十以后,一鸣惊人!其典故最多,辞情最绝,气力最豪——当得是朱砂痣!”
没错,朱砂痣也是从许烟杪那里学来的。
【哇!这个彭谁谁和另外一个人誉为一时郭彭……彭是彭文宗,郭是谁?】
一众官员:“!!!”
快!!!
快来人去把许烟杪打晕啊!
*
来不及了。
【哇!‘诗博’诶!‘百年学典,千年学郭’诶!好厉害!我看看……】
许烟杪眨眨眼,连心声都变得拉长且迟缓了。
【哇……噢……】
官员们集体躁动了。
每次小白泽用这种语气!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住手啊!两个里至少要给我们留下来一个吧!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的吗?趁着还年轻,自己先预备好上千首普通水准以及偶尔灵光一闪超水平发挥的诗,然后去找年纪大又有本事的文豪前辈,缠着他们,让他们修改和指点……】
官员们不解。
这个怎么了吗?请教前辈不是很正常?虽然上千首是多了一些,但或许正是如此锲而不舍的请教,才能成为一代诗博吧。
【然后,等改过诗的前辈都死绝了,就把被一遍遍改过的精品诗句拿出来!!!】
“???”
“!!!”
【这‘诗博’的博,居然是博采众长的‘博’吗?】
不!!!
没有这种事!那是博学的博!
迷弟们在心里咆哮,然后脑子里免不了一遍遍回荡:
“精品”诗句。
名家“指点”。
前辈死绝。
……
淦!
事隔几百年,他们居然还能“有幸”得知真相?!
——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他们居然还能塌房???
郭大家的迷弟们顿时天塌地陷,天旋地转,简直要哭出来了。
而在座只喜欢彭文宗,对郭大家感觉一般般的官员突然间有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年少轻狂,嗑一下五石散怎么了!人家知耻而后勇,发愤图强了啊!而且,人家的书是自己写的,文章是自己作的!这不比那郭谁谁强?
……
老皇帝批了一天的奏表。
眼看着日落西山,估摸着皇城快落锁,文华堂的人也差不多该下班了,喊来锦衣卫指挥使:“那边情况如何?”
片刻异样死寂后,锦衣卫指挥使表情微妙:“无人生还。”
老皇帝微微睁大眼睛:“……哈?”
*
这一天晚上,京师的一座座住宅里,传来了幽怨地呜咽声。
引来他们亲朋好友的疑惑。
“夫君,你这是……”
“没事,让我自己静静。郭大家……为什么……呜呜呜——”
……
“爹?你怎么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书房里?”
“爹想好了,明天就送你去千里之外的白马书院念书!”
“啊?”
“儿啊,爹是为你好!如果你以后听说了什么雄鹰家族这种事情,你就当耳旁风,一心学习,不要想太多!”
“雄鹰家族这个名儿怎么了?不是很好听……”
他爹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你不懂。”
……
哭泣的、哀怨的、未雨绸缪的、借酒消愁的、希望其他家一起倒霉的……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但许烟杪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没错!今天!他休沐!
厨子过来敲门:“郎主,今日小食是索饼、环饼和乳饼。”
索饼是面条。环饼是麻花。乳饼是奶豆腐。
许烟杪快快乐乐起来,洗漱完毕吃早餐。
面条口感特别筋道,又细又圆的长长一绺蘸着卤汁,菜码儿是生切的黄瓜丝和水焯的绿豆芽,又鲜又脆。麻花是用油炸出来的金黄,口感自然香脆,还带着甜味。
都吃完了,许烟杪又呼呼吃起奶豆腐,这玩意用咬的可不好咬,要么泡在奶茶里吃,要么含在嘴里像含糖。
狮猫守在旁边,仰着头认真观察着饭桌。面条上来没动,麻花上来没动,直到奶豆腐端上来,它“呲溜”一下蹿到许烟杪的膝盖上,端正坐好,尾巴一下一下拍着青年小腹。
“咪呜~”
许烟杪看看奶豆腐又看看狮猫,舌头搅着口腔里的奶块,语句含混:“卜行,卜几道你能不能吃。”
然后还没等狮猫继续撒娇,便眼疾手快地拉过来一碗用鸡胸肉做成的猫饭:“你吃这个!”
狮猫立刻就满意了,对着鸡胸肉又舔又咬又啃,战斗得十分激烈。
许烟杪这才注意到往常早该离开的厨子还站在原地不动:“诶?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厨子忐忑地提出:“郎主,我亲人进京寻我,今日我能不能先不来宅中烹饪……”
许烟杪看他一眼,大方地说:“可以啊!正好,我今天要去外面吃。”
正说着,听到敲门声。
狮猫一惊。蹿到墙根处,瞪着大眼睛看向这边——
许烟杪迅速一抹嘴巴,对着厨子说:“我先走了。稍后劳烦替我把门锁好。”
而后,起身,三步并两步地到门口,把门一开:“连沆,走!应该没晚吧?”
“没晚,现在过去东市,正正好赶上那天竺胡人的戏法。走!”
厨子感激地看了门口方向一眼。
一开始他被送过来,还以为是要来侍奉特别挑剔、特别难伺候的主子了,没想到,能碰上许郎这样脾气很好,特别好相处的主家。
“得快点安排完我那三叔的所有事宜,赶紧回来做饭才行——哎,郎主喜欢看戏,好像我这三叔会驭蛇来着,回头问问他愿不愿意给郎主表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