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废弃古庙

待看清那张脸,云遥的笑容僵在脸上。

是幻觉吗?

在隐谷时,她和此人有过一段不大美好的回忆,以至于看着这张脸,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不会这么巧吧......

云遥呆愣在原地,赶紧低下头,祈祷这夜色叫他看不清自己的模样才好。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了,哈哈......”云遥拔腿就往外跑,一转身,刚好撞上进来的云湛。

他端着一盏油灯,被这么一撞,手依旧稳当。

“云遥?怎么了?”

云遥捂着脸摇头:“没事没事。”

云湛目光越后,也看见窗边的人,并不意外,对那人微微颔首,缓步走到桌前,将灯放下,一言半句地简单向两人介绍了一下对方。

这下是逃不了了,云遥深吸一口气,转身,干笑道:“见、见过师兄。”

这灯一来,屋内也明亮许多,一切避无可避。

微光中,他抱臂倚窗,微微眯眼。

“这位师妹,好生眼熟啊。”

“哈哈。”云遥连连摆手,“师兄说笑了,我这样相貌平平的,一抓一大把,师兄许是认错人了。”

“是么。”赫连铖似笑非笑,倒没再问了。

他懒洋洋地直起身子,对云湛道:“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经过兄妹俩,状若无意地看了她一眼,身上飘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叫云遥浑身发毛。

云湛似乎也闻到了,皱了皱眉,但并未出言。

赫连铖走后,云湛去合上门,回头一看,云遥傻愣愣地看着他:“哥哥,这位师兄,也是与我们一同的吗?”

云湛点头。

云遥心道,那么,在这里见到他便说得通了。尽管只接触过一次,但也能看得出来此人极难把控,有些规矩,云湛事先就得交代好,以免坏事。

可——

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同行者,这下真是愁绪万千。

云湛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过来坐。”

云遥乖乖坐过去,浅浅抿了一口茶。

云湛沉声道:“云遥,尽量离他远一点。”

他?谁?云遥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就算哥哥不提醒,她也是不敢凑上去的。

只是,云遥越发不解,这样重要的任务,选云湛、闻姝都合理,可神谕为何会选她这样一个菜鸟,以及赫连铖那样一个定时炸弹呢?

难道,真是所谓的契机?

想到“契机”两个字,云遥才记起来要说的事,正巧云湛也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遥忙将地图摊开,指着一点说:“漠北,十里镇,第一件神器可能就在那。”

云湛展眉:“好,那明日便启程。”

回到房间,云遥在床上辗转反侧到深夜,从被子里钻出来,取了一只纸雀。

犹豫了片刻,轻声道:“阿蛮?”

她打算只喊一声,若无回应就放回去,毕竟这个时辰,只有失眠的人会醒着了。

然而,纸雀里很快就传来了阿蛮的声音:“云遥!”

云遥道:“阿蛮,你还没睡吗?”

阿蛮道:“你不是也没睡吗?”

云遥轻笑,阿蛮默契问:“出什么事了?”

说起来,云遥叹息一声,郁闷道:“阿蛮,你知道天冥宗,有一位姓赫连的师兄吗,这个‘赫连’是南疆那个‘赫连’吗?”

“......”阿蛮沉默了会儿,才道,“是啊,你问他做什么?”

果然。

天冥宗,南疆,赫连。

这三个加一起,就只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了。

云遥曾听说,在南疆有个明离族,这是从上古就有的古老族群,尤善经商,繁衍至今,累世的财富,甚至可以堆出几十座昆仑山。

明离族势力越来越大,渐渐的,就统管了整个南疆。

而这明离族内部势力交错,因他们并不排斥任何人,既与皇族联姻,也与仙族通婚,还接纳许多尚未修成人形的小妖,甚至有传言与魔族都有往来,其产业也几乎遍布六界。

据说,那雷霆手段的少主赫连铖,就有一半的魔族血统。

明离现任家主晚年似乎很是崇尚修仙,于是这赫连少主就被送往仙宗修炼,以期净化魔气,早日得道。

然而,修行之人业障过多,是成不了仙的。赫连铖戾气太重,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完全清除掉体内的浊气。

因为他本人几乎无法无天,喜怒无常,故旁人恨不得绕道走,生怕惹上了他。

阿蛮急道:“阿遥,你问他做什么?你认识他?”

云遥扶额:“没事......就是突然听说了这个名字。”

阿蛮提醒道:“你可千万离他远一点,这个人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千万别沾上他!我听说啊,他去年和同宗的师兄起了争执,暴怒下直接一掌给人打废了,完全没法修行,医治之后连夜送下山了。”

但不知道为何,天冥宗掌门似乎对他颇为偏坦,没有惩戒,此事就轻轻揭过了。

几乎一夜未睡,翌日早晨集合时,云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甫一对上赫连铖的视线,她就心虚地移开,站在角落里,离他远远的。

约莫两日后,四人就抵达了漠北的十里镇。

漠北少下雨,多风沙,环境恶劣。许多百姓都迁居至别处了,留下来的不多,而这镇子就是人口最密集的场所了,但也只有十里长,故名十里镇。

这么多年,镇内鲜少来生人,突然来了这么四位生面孔,虽然他们为了低调行事,都换上了普通素服,奈何气质太过突出,一进镇口就受到诸多注目。

无奈,只能计划先找家客栈住下,夜晚再行动。

入了夜,等路上没什么人了,四人也换上黑衣,悄悄地翻出了客栈。

小镇的夜晚很安静,只听得见蛙叫,以及偶尔从镇户中传来的几声低语。

路上,云遥与阿蛮又通过纸雀聊了一会儿,闻姝见状,微微好奇:“阿遥,这是什么?”

听闻姝这样亲昵地叫自己,云遥脸颊一热,将纸雀递上,道:“师姐,这是可以通信的纸雀。”

闻姝接过,饶有兴趣:“这是你们宗门的法宝?我倒是没见过,很稀奇的玩意儿呢。”

云遥摇头,说起往事,那还是她六七岁时,某日晨起,偶然在窗台上发现的,她以为是别人遗漏的,但过了好几天都没人来领,她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就这一下,便有一道灵光闪进她脑中,几乎无师自通,学会了制作及使用。

问过师父,师父检查过后,只道一普通的传音雀罢了,既已认她为主,当个机缘罢。

她们聊天的间隙,云湛望过来,目光似有若无落在纸雀上,未言一词。

闻姝浅笑道:“可不可以送我一个?”

“当然!”云遥正愁怎样感谢师姐多番施以援手,立即就答应了。

想着这一路上估计不少未知的状况,能联系上对方也能多一层保障,云遥拿出好几个,分别给了闻姝,云湛,为了不得罪某人,胆怯地挪到某人身边,讨好地笑:“师兄,你要不要?”

赫连铖撇来一眼:“不必。”

云遥:“......”

从镇口向里走,这一路上,全是普通的民舍,普通的院落、普通的摊子,并未见任何异常,也都不像是会有神器的样子。

除了十里镇,并未有更详细的信息了,只能继续寻找。

越往里走就越冷清,直到在镇子的尽头,他们发现了一座庙。

与其说是一座庙,倒不如说是一间荒屋。

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这里似乎很久很久没有人迹,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荒庙木墙开裂,窗纸泛黄透风,屋檐角布满蜘蛛网,不是这里缺一角,就是那里少半块。

在他们打量的时候,屋顶的瓦片又被风吹落下来,砸在地上,摔成几半。

......

庙顶有块歪斜的木匾,云湛使了个诀,拂去表面的脏灰,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三个大字。

“将军庙”

一座荒废的将军庙。

在某种预感下,四人走进庙中。

庙门发出吱呀的老旧声响,一股灰尘气扑面而来,云遥呛得连声咳嗽,忙捂住口鼻。

他们散开在各处查看。庙中黑蒙蒙,借着月光,云遥好奇地仰视面前的塑像,估计年头太久,色彩褪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真容。

塑像前有一张供桌,供桌上的香炉里,竟有三支燃过的香。

原来还有人会偶尔来供奉吗?

忽然,一道冷冷的声音道:“出去。”

云遥一缩,忙跑到云湛身后。

谁在说话?

云湛压低声音:“别乱跑,有阵法。”

随后,他淡声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寻件东西。”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这次,他们都循到了来源,是从那帷幔后传来的。

赫连铖耐心有限:“没工夫陪你装神弄鬼,出来!”

那声音第三回说道:“出去。”

只是这回,声线里也已隐隐不悦了。

赫连铖冷笑:“那便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毕,身形一闪,便已闪至帷幔后。

赫连铖惯用刀,佩刀刀身长而笔直,刚劲有力。帷幔后,一阵白光袭来,刀剑相接。

对手不弱,倒激起了赫连铖的兴趣,他扯唇一笑,一手持刀,另一手开始掐决。

云湛扶额,好几道剑影从帷幕后飞来,直扑向云遥与闻姝,云遥还没反应过来,云湛拦上前,以剑化解。

云遥脑子发懵,摸不清情况,怎么一下就打起来了?

不过看着云湛拦在身前,她也稍稍安下心,有哥哥在,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赫连铖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虽然他的脾气一点就暴,但没有仇怨,所以并未下死手,只想逼其现身。

云湛紧皱着眉观察形势,等到时机,心念一动,一条光链凭空出现,“咻”的一下飞去,将那人直接绑到了前头。

云遥定睛一看,诧异极了,这是个......人吗?

之所以不确定是不是人,是因为他外形与人无异,而且也有影子,应当不算鬼魂,但又不能完全称作是常人,虽然云遥肉眼能看见他,却也能透过他看到后面掀开帷幕走出来的赫连铖。

也就是说,他是半透明的。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披风,长发披散,遮住了脸,低着头,也不挣扎,很阴沉的样子。

“我与诸位无冤无仇,为何闯我庙门。”

云湛冷静道:“我们只是想取一样东西。”

赫连铖慢悠悠将刀“锵”地收回鞘,直白道:“把东西交出来。”

云湛眉头皱得更紧,他并不想绑他,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更不想持续刺激他。

那人没有答话,浑身散发一股低沉的气压。刹那间,庙中狂风涌动,帷幔呼呼飘响。

蓝光乍现!

云湛神色一凛:“诛邪剑!”

这是一把纯金的重剑,剑身通体散发着赤蓝色的气焰,单是悬浮在空中,便已让人觉察到强烈的神力,因持剑者的愤怒,它也频频异动,像随时要出击。

气氛僵持住,一触即发。

灵息流转,骤风里,那人的披帽被吹落,风吹开他的头发。

森森月光下,云遥看见一张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撒娇)(打滚)求收藏求评论(^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