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铁游夏,是个捕头。”他的声音宁定温和,很快把我的不安消除了。即使是初次见面,他带给人的感觉也是谦和、从容、开朗的,十分达练沉着,“我本是在习家庄正欲搭救落水的习二公子和他的恋人,不料入水时天翻地覆,昼夜更迭。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距离跨虎江有多远?”
“原来你是‘铁手’啊。”我望向来的时候翻墙进去的,走的时候从大门出来的叶开和阿飞二人,对他们挥挥手,回答他,“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大概得赶七百多年的路吧。”
“???”铁手显然愣住了。我道:“先随我离开这里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可以吗?”
“居然是个人……”叶开似乎有点失望,不过很快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我们赶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气这位兄台还全身湿透,不要染病才好。”
回到家后,我让阿飞领着铁手上去洗个澡。叶开在茶几前拿起两盒药问我:“冲板蓝根还是连花清瘟?”
“连花清瘟吧,效果更好,也更难喝。”我给铁手拿了一套没人穿过的衣物放在浴室门口。转了一圈都没发现陆小凤这家伙,也不知道去哪鬼混了。
“重点在于难喝吧。”他拿出一包板蓝根倒进杯子里。我从二楼下来看见他阴奉阳违,不高兴地说:“你要冲就冲,提前问我做什么?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你绝交五分钟了。”
“绝交五分钟吗。”我以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谁料叶开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要不一个小时吧?正好可以打把游戏。”
清理一新的铁手看起来丰神俊秀,他披着浴巾,捧着一杯板蓝根被我推进房间详谈。我坐在椅子上面向他:“你应该是认识苏梦枕的。”
他点点头,神态温文,立刻明白了我的画外音:“你的意思是苏楼主也来到了这里。”
“他比你早来半个月。我们见到他时他还一身的伤病,现在已经大好了。”我点了点他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快喝吧,虽然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有内力,但还是得小心一点,你要是发热了我们所有人都得跟着提心吊胆。”
若是苏楼主那样的顽疾可以,不知道大师兄的双腿有无办法。铁手心头一暖,他一身内力浑厚,寒暑不惧,自办案后也是居无定所,除了受伤外不会轻易生病,但这种来自他人、没有阴私的善意,让他感受到涓涓细流汇在心田。他为人光明磊落,说起话来也坦荡自然:“恐怕这段时间要叨扰姑娘了。”
“叫我斯雯好了,不用谢。”我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滴血道,“你只要赚钱来交房租就行,晚安。”
家里三层的小房子算上阁楼一共十间,现在加上铁手还能再住四个,要是再多几个,估计只能跟学校似的弄个上下铺或者睡沙发了。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夜无梦。
早晨醒来出房间时,发现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还用盘子倒扣了几个碗。铁手坐在书柜前翻看着一本书,见我起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就打扫了一下房间,不过绝没有乱动不该动的东西。你们这里的厨房我不太会用,再加上很多食材未曾见过,只稍微熬煮了些粥。”
看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柜,还有不染纤尘的地板,我幸福地坐在他细心拉开的椅子上喝粥——会做家务还会做饭的好男人!如果不是叶开跟阿飞在旁边,我真想抱住他的大腿喊妈妈妈妈。
我把粥碗放进保温桶准备带给苏梦枕,又从厨房找出一个超大号的塑料袋塞进口袋。阿飞正要和我一起出门去找赵老爷子,看见我的动作,问道:“你怎么拿了一个塑料袋?”
“哈哈。”我冲他干笑两声,“我昨晚跟你们一起爬山时,发现山上挺多矿泉水瓶子的,能值好多钱呢。”
“我们已经穷到要捡垃圾了吗……!”阿飞震惊了,羞愧地对我说,“隔壁小区的垃圾场里瓶子也很多,你要不跟我去那看看?”
我恶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那是破烂王的专场,你想教唆我反人家野区是吧!”
病房里既温暖又寂静。苏梦枕不知怎么的,又自顾自地闹起别扭来。我拿着勺子,用伺候老佛爷的态度一勺一勺地喂他,他虽故意望左望右不望我,却很配合的把粥咽下去了。我重新给奶瓶灌满温水,捧着书读了会,手伸进口袋想掏出手机看看信息,却摸到了一管润唇膏。
从来没有给别人涂过唇膏的我,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在他疑惑看过来的眼神中笑了笑,用纸巾擦去他嘴角的水渍,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嘴唇。苏梦枕的唇上有些微凉,嘴巴有点薄,有点干燥起皮,弧度有点微翘。
“你在做什么?”他忽然开口道,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丝警告。
我不怀好意地说:“准备轻薄你。”
他眯起眼睛,危险的焰火从他的双眸中流露出来。可他最后只是躺在那里悠悠道:“明明之前还很怕我,为什么还要试探我?”
“可能是富贵险中求吧。”我无知无畏地拿出唇膏,转出膏体,把他的嘴唇刷墙一样均匀涂抹了个遍。我现在这个行为虽然是为了他好,但一举一动在他们那个时候跟耍流/氓没两样,他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模样。这说明小苏同志对自己人真的是很宽容大度,要不然也不会被兄弟骗走楼子了。
苏梦枕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亲密的接触,一时间竟被唬住。即使是贴身照顾他的楼中子弟,也不会贸然对他的身体动手动脚。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让他的心跳的速度也变得有些慌乱。这样的他,竟然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一般不知所措。他不是没有动过心,可梦中雪色的纯洁似乎太遥远,而现实的少女更遥远——她的眼中分明只有对强者(作死)的挑战。
也许时代的鸿沟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笑了笑,便把这一刹那的晃神隐藏了。
我惊恐地收好唇膏,轻轻往后退了几步。我收回苏梦枕好相处的前言:被我这么一个普通人挑衅还笑得出来,他是看不起我,还是打算养好了身体以后要报复我?
生活不易,斯雯叹气。走出医院大门,我瞧见一旁早餐摊上自由自在坐着吃饭的红色身影,走过去仔细打量,果然是陆小凤!
“哟。”他随意招了一下手给我打招呼,桌上放着几个包子、一碗胡辣汤、一瓶饮料。
我坐在他对面,十分好奇地问道:“你昨晚去哪玩了?”
“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非得要把女儿介绍给我。”他低头吃饭,举起手里的手机,“一会咱俩加个好友吧,没有联系方式还怪不方便的。”
“这个手机哪来的?”我震惊了,“也是朋友送的?”
“你在想什么啊。”他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啊呜啊呜地啃包子,“当然是抽奖得来的啊。”
“……”我浑身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他吃完早餐拍拍手,扭头喊老板结账。老板对他乐呵呵的:“不用了不用了,下回来我家喝酒哈!”陆小凤对他拱拱手:“一定一定!”
“我还有一个严肃而认真的问题。”我撑起身子,用最穷凶极恶的眼神杀过去。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你说。”
“你手上拿着的那个饮料瓶子还要吗?”
“……”
我曾在极度羡慕嫉妒的情况下,羡慕嫉妒过一整天。扯着大塑料袋再次爬山的我,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爽朗的笑声:“我看见啦!”
我吓得一回头,瞧见一个眉眼标致的少年站在我的身后,用故作成熟的语气说话:“你刚才在医院里,占那个病人的便宜了。”
“你是谁?”长得像个人就没什么好怕的,我继续蹲下身捡瓶子。
“……我不记得了。”他顿时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耸拉下脑袋,呜呜咽咽地回答,“姐姐你好,我从你出寺庙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你了。”
昨晚看见的那个少年和他面容一致,想必就是他了,但我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我骇然地变了脸色抬起头:“那你是人还是鬼?”
“我也不知道。”他甩了甩头,“我只记得,我应当是死了,一睁眼在寺庙里周围都是和尚,还以为自己被超度了呢。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还有五十年的阳寿,只要完成心愿就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我连自己有什么愿望也不记得。而且,如果碰到昨晚湖里的那个男人,我就会消失。”
虽然他说自己已经死了,但按理说能行走在阳光下的应该是活人。我看着他跟我蹲在一处,拍了拍是实心的;举起手机想对他照张相片,结果照出来的只有风景——不会真是跟铁手有仇的鬼吧?我还想把这孩子的长相带给铁手看看认不认识呢。我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失去了记忆,又不能和铁手碰面,要不然过段时间送你去寄宿学校上学吧?”十五六岁刚好去初中呆一年学学基础知识,保不准还没到高中就恢复记忆投胎了呢。
他乖乖地笑了笑:“我听姐姐的。”
说真的,我也不想管他,可是他叫我姐姐诶。我欣慰地问他:“你有什么超能力吗?”
“没有。”他凝视着我的动作歪歪头,“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你这做鬼也太失败了。”我啧啧嫌弃了两声,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那你会累吗,能帮我捡矿泉水瓶子吗?易拉罐也可以,实在不行看看有没有快递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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