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的小溪涓涓流淌,岸边野草繁茂,野花肆意开放。
洛雪烟蹲在边上,逗弄着水里小鱼苗。她手一放下去,成群结队的鱼苗受惊逃到一边。她捞起一块石子,对准鱼群一扔,黑色鱼苗四散,不多时几条鱼苗又回到了她的手边。她动了动手指,伸手要去抓鱼苗,那几只鱼虽小,活动起来却灵活,一溜烟闪到了水草中。
洛雪烟转头物色起新的鱼群,却见溪水中混了几缕红色,淡淡的,很快消散不见。
她顺着溪水的流向看过去,看到江寒栖在处理胳膊上的伤口,是布血阵划的那道。他面不改色地掬起溪水泼到伤口上清洗血迹,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洛雪烟感到手臂一疼,收回了手。
要不过去看一眼?毕竟那血阵是为她画的。洛雪烟暗自思忖,站到一半,看到江羡年走到江寒栖身旁,手里拿着药和绷带。她顺势蹲了回去,不再关注江寒栖,继续逗小溪里的鱼苗玩。
赶路的马被魔蛛所杀,后面的路变成了步行。
江羡年和江寒栖顾及洛雪烟的脚力,特地放慢了速度。
尽管体力不支,洛雪烟不想拖后腿,还是咬牙跟在他们后面。然而走了没多久,她感觉脚下钝钝的疼,像在刀尖上行走一般。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块时,脚下的尖刀贯穿脚背,她顿时疼得眼冒金星,摔在地上。
“洛姑娘,”江羡年扶起她,焦急地问她,“没事吧?”
洛雪烟脸色惨白,咬破的下嘴唇渗出血。
“脚疼?”江寒栖对洛雪烟的后遗症一清二楚。除了嗜睡,她头两天甚至无法行走,脚一沾地便疼。
洛雪烟想借着江羡年的手想站起来,无奈脚下实在太疼了,连一个简单的站立都无法轻松完成。她倒在江羡年怀里,疼得直冒冷汗。
“我背她,”江寒栖跟江羡年对视一眼,又看向洛雪烟,向她解释道:“天黑林中有妖兽出没,不适合过夜。要尽早走出去。”
关系赶路,洛雪烟没有抗拒,由着江羡年把她放到江寒栖背上。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陌生异性背,她有些不自在,试探性地伸手勾住江寒栖的脖子,没搂紧,上半身僵硬地挺直。
江寒栖站起来。
洛雪烟身形不稳,收紧了手,彻底趴到他背上。他的体温比她低很多。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像冰一样,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松开手,动了动身子。
“别乱动,压到我头发了。”江寒栖警告道,声音含着威慑的凌冽。
洛雪烟急忙把压在身下的马尾解救出来。
江寒栖头发很顺滑,像上好的锦缎。她把马尾放到他身前,长发穿过指尖,像一阵带着凉意的清风拂过。
发质真好。洛雪烟感叹。
江寒栖的头发又细又直,她估计他梳头能一下梳到尾,中间不会遇到头发打结的情况。
江寒栖猝不及防往上一颠。
洛雪烟吓了一跳,搂紧他的脖子。身体稳定下来后,仗着后背是视野盲区,她肆无忌惮地对他做了个鬼脸,觉得不解气,又骂了两句。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碎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晃得睁不开眼。
江寒栖抬手挡了下,躲到树荫底下。他难得能感受到蕴含在阳光里的暖意,晒得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可惜阳光刺眼,他不得不主动放弃那份温暖。
树荫挡住了阳光,也带走了炙热。
江寒栖能明显觉察出体温在降低,他闷声向前迈步,沉默地等待身体重新变凉。走了会儿,他惊觉暖意仍停留在身上,不曾散去。
不是阳光。
他垂眸,盯着那只垂下来晃来晃去的手看。那只手白得像是用天地间最纯洁雪堆出来的一样。
像背了个雪做的太阳。他忽然冒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背上的人睡得很沉,但不太安分。感觉到洛雪烟又要往下滑,江寒栖蹙眉冷声道:“老实点。”
还是个不老实的太阳。
背上的人僵住了身子,反应快到江寒栖怀疑她在装睡。他手下用力,轻轻一颠。
睡梦中的洛雪烟下意识勾住他,许是感到危机解除,她很快伸展了身子,末了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睡着了倒是毫无防备。江寒栖嗤笑。
洛雪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日薄西山,昏黄的夕阳余晖铺满整间屋子。她坐起身扫视一圈,没看到旁人。她动了动脚,不疼,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地。她走到桌边,看到上面有张纸条,压在茶杯底下。
洛雪烟拿起来,发现是江羡年的留言:【洛姑娘,我跟哥哥去千机阁办些事。你若饿了可以下楼吃点东西,直接报我名字就好。】
千机阁是除妖师接悬赏的机构,遍布各地。每个千机阁会将所在区域妖邪作祟之事汇总,根据复杂程度分成不同等级,发布悬赏。等级越高,奖励越多,处理起来也会更为麻烦。要想了解某地妖邪,去千机阁打听是最快的途径。
一整天没吃东西,洛雪烟饥肠辘辘。她收起纸条,打算下楼觅食。
手碰到木门,触电似的的刺痛感传来,睡到自然醒的好心情霎时间荡然无存。
江寒栖!
洛雪烟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喊出罪魁祸首的名字。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意料之中,窗户也被布下了结界。跟她在太守府养伤时一样,江寒栖离开时就会布下结界,将她锁在屋里。
还好带了一袋糕点。
洛雪烟折回桌旁,找出储物袋,随手抓了一包糕点出来。她拆开纸包,发现是没吃过的糕点,闻起来像枣泥糕。
离开太守府之前,她舍不得寻芳斋的糕点,列了份清单央求江寒栖去买。他走的时候没拿单子,她心想买糕点没戏了,结果第二天他提着一堆糕点翻窗进屋。她单子上就列了三种糕点,江寒栖倒好,一买把寻芳斋所有的糕点都来了一份。
洛雪烟尝了口,甜而不腻,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枣泥糕。她囫囵吞枣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抽出凳子坐下,从另一只储物袋找出本和笔。
笔是江寒栖给她的。他不知从哪弄来一只轻便毛笔,无需蘸墨就能写出字。本子是她自己用针线把一沓纸缝到一起做的。纸张不齐,歪歪扭扭,针脚也乱七八糟,透着一种潦草的丑陋。
洛雪烟抚平封皮翘起的一角,翻到崭新的一页,边拿着枣泥糕细品边记下它的出处和口感。
她是个不折不扣糕点脑子。穿书前她生活最大的乐子就是跟着网上的测评到处找糕点铺子买糕点吃,时间长了她也会在社交平台上做一些糕点测评。
洛雪烟想着跟主角团跑主线会路过很多地方,免不了遇上好吃的糕点铺子,于是萌生了记录各地糕点测评的想法。
只要江寒栖一死,她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到时候云游四方,还有个可以参考买糕点的依据。
念随心动,洛雪烟脑海中浮现出江寒栖惨死在雪地里的噩梦。他生于冬至,死于冬至,眼下立秋已过,算算时日,他还剩不到一年半的寿命。
那时她可以做到全身而退吗?洛雪烟看向手中的毛笔,莫名为还未到来的终局感到惆怅。
书中人想要置身事外,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