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随着那绵延的废墟,南山镇这座唯一经营着客栈生意的有客来,亦是难得的迎来了一大波生意。
有拖家带口的,也有如楚牧这般提着全部家当的,就恍若逃难而来一般。
街面上一队队巡检穿梭,或收拾着废墟,或至办丧事的各个现场,做着让人唾弃的开棺验尸之举。
这一夜的南山镇,再次喧嚣。
楚牧立在窗前,望着街面上的喧嚣,却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座矿山,就注定了这南山镇,乃至整个清河县,永生永世几乎不可能安宁。
一个彻头彻尾的是非之地。
这身皮,能给他免去很多很多的麻烦,但同样,也不可抗拒的将他卷入一场场风波之中。
“贪……还是太贪了……”
楚牧长吐一口气,眼下,所有的麻烦,都只是源于他本身的贪欲。
如若不然,以当下的形势来看,他找个借口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并非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很容易。
终究,还是他太贪心了,一丝一毫的念想,都不愿放过。
楚牧缓缓松开手掌,那一枚泛着荧光的玉片置于手心。
怔怔的注视片刻,楚牧才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玉片已是再次紧握在手中。
楚牧目光挪转,却是未曾看向街面的喧嚣,而是看向就在斜对面的三层楼阁。
即……明心堂!
定格片刻,楚牧目光再挪转,却是看向脚边的一摞医书。
十数册医书,其中从明心堂处获得的,不过九本,剩下的近半,皆是楚牧从各个渠道购买而来。
大半个月的学医,当积累了一定的医学眼光之后,不难发现,虽同为医书,但明心堂的医书,与他自己从外界购买的医书,却是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李老所给他的医书,每一册,其内容,不管是其医学内容为何,皆是详细到了极致。
就好比药材,一株人参,在其他医书中,或许顶多描述一下其药性,然后再加上生长之地等等,必然是笼统至极。
而李老所给的医书中,同样是描述一株人参,其内容,却是极为细致且考据。
药性如何,药性在什么条件下会有不同的变化,以及与人体的关系,其益其害,皆是详细至极。
什么些许,少量,适当……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在其他医书之中很是常见,但在李老所给的医书之中,完全不存在。
一本本医书,就好似……就好似一篇篇经过无数次实验过后汇总的报告一般。
科学,严谨,考据!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着,这些医书,这些知识,都不是眼下他所见到的世俗能够诞生的。
而李老近来的言辞……也恰到好处的道出这一点。
对李老的身份,楚牧很在意,这其中,蕴含了他的贪欲,他的期待。
但对这些透露出的超凡世界,楚牧却是更在意。
那个高高在上的超凡世界,似乎……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南山镇才堪堪恢复平静,楚牧微闭眼眸,心思空明之间,周身气血缓缓流转。
窗户一夜未关,汹涌的寒意时刻不停的涌入房间,在气血流转的温暖之下,丝丝缕缕的热气蒸腾,缭绕在楚牧周身,颇显神奇。
直到朝阳初升,
他行至窗前,二层楼的高度,足以俯瞰大半个南山镇,朝阳的金辉洒落绵延屋脊,还未消融的白雪反射着刺眼光芒,清晨的南山镇,也已有了几分糟杂。
就在斜对面的明心堂,大门已经洞开,楚牧甚至还能看到那几个忙活的学徒。
注视片刻,楚牧收回目光,走到房中火炉旁,将烘烤了一夜的医书收起,又从中抽出两本放在怀中,才走出了客栈的这间客房。
清晨的客栈本就是南山镇近来骤增的巡检汇聚之地,如今又添上了十来家无处可归之人,这一大早的客栈,无疑已是热闹到了极点。
点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吃完,楚牧也没在这客栈逗留,便直奔明心堂而去。
至于他那已成废墟的家,楚牧也没太过在意。
涉及这么多户人家,其中不乏权势人物,已经快要家破人亡的何家,只要不是想彻彻底底的家破人亡,那就不可能不把善后的事情做好。
“李老。”
“来了……”
见走进来的楚牧,李老抬头看了一眼楚牧,便指向柜台旁堆积的几个大麻袋:“昨晚新到了一批药材,你去分拣一下。”
“好。”
楚牧应声,犹豫一会,却是走到了李老身前。
李老放下笔锋,看向楚牧:“有什么事嘛?”
楚牧试探性问道:“李老您可知昨晚何家何三死而复活,干尸作乱之事?”
李老皱眉,沉吟片刻,才缓缓出声:
“人为怨魂所杀,尸体沾染阴气,死而复活,化为活尸作乱,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阴气,活尸……
楚牧琢磨着这两个新名词,见李老并没有避而不谈的意思,又大胆问道:
“尸体沾染阴气,就一定会化为活尸嘛?”
李老摇了摇头:“有一定的几率。”
楚牧再问:“敢问李老,尸体沾染阴气,从而死而复生,化为活尸的这个几率,是受哪些方面的影响?”
“有很多方面的因素。”
“比如身死之时的气候,死后呈放的环境,以及侵染的阴气浓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尸体生前是否……”
话说一半,却是戛然而止,李老轻笑一声,随即话锋一转:“这些,对普通人而言,都太过遥远。”
“很多事,该接触的时候,自然就会接触到,不该接触的时候,还是莫强行窥探为好。”
“牧小哥你初入气血修行之道,心思当纯,切不可好高骛远。”
如此言辞,楚牧暗叹可惜,却又无可奈何。
“牧……受教了。”
楚牧拱了拱手,也知趣的没有再多问,行至一旁,按照李老的吩咐,分拣起这种类繁多的药材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