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笼子里的那个少女全程目睹了林琅的动作,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却努力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半晌她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小声问道:“你是谁?你与他们不是一起的吗?你是来救我……我们的吗?”
林琅听见笼子里的人说话,才转过身来看她。
少女面上全都是一块块斑驳的黑灰色印记,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一瞧就是就地取材,在地上蹭的泥。
她发髻有些凌乱,上头光秃秃的,想来值钱的首饰都被那群拐子收走了。
外衫的料子倒是寻常的细棉布,可外裳的下摆露出一片淡粉色的锦缎,且还是进上的古香缎。
林琅之所以认得这种料子,是因为古香缎是由苏州府献上,是姑苏特产之一。
贾母手中有几匹是前些年太后赏下的,林琅和黛玉上京之后,贾母送了两匹素色的给黛玉,让她做裁衣之用。
这少女若非出身官宦人家,是绝对不可能把这种料子穿在身上的。
林琅只能感慨这上京城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拐子也比别处的更胆大包天一些。
见少女眼眸中的希冀亮得惊人,林琅笑道:“是的,我是来救你们的。”
石室中有些昏暗,那少女这时才看清了林琅的面容,不由得怔住了。
少女含在眼中的泪珠终于滚落了下来,她擦了一把混着泥的泪水,把脸擦得更脏了,哽咽道:“多谢你,不知与恩公一同来的,有多少帮手?”
林琅如实回答:“外头还有一人接应。”
少女眼中的光彩暗了些:“恩公不知,他们人多势众,光从我听到的声音来算,就有七八人,单凭你二人救我们走,谈何容易。”
“你过来……”少女犹豫了片刻,待林琅靠近,她贴着笼壁,“恩公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少女盈盈行了个礼,才低声道:“小女出自魏国公府四房,在家中行九,家父乃骠骑大将军陈四海。恩公能否帮我去魏国公府传个话,到时候家父率兵来剿了这肮脏的地方,岂不更好?”
不说双拳难敌四手,即便这人能带走他们这些受害者,也会因此打草惊蛇,让这些活该千刀万剐的人贩子闻风而逃。
少女眼中迸出浓烈的恨意,她牙关紧咬,指甲深深卡住手臂,原先还勉强自己挂在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她蹲下身来抱住自己的双腿,连呜咽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阿布死了,她为了护着我被这群人杀了。”
少女一指地上的大汉:“这贼子说,他们不但杀了阿布,还把她的尸身丢到城外的乱葬岗里去喂野狗了,他们都该死……”
为了说服林琅去魏国公府搬救兵,这位陈家的九姑娘简短地说出了她的经历。
她是今晚偷偷从家里遛出来看花灯的,还带了她自小陪在身边的侍女阿布。
阿布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家中为了保护她,从小让阿布学些武艺,至少两三个大汉合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有这样的本事,她们二人自以为安全无虞,却没想到偏偏阴沟里翻船。
这群拐子不但布局周密,还有不少同伙接应,且多数都有些功夫在身上。
据陈九姑娘说,她们先是遇到了一位妇人,手中抱着孩子被人推搡。妇人崴了脚,央求站在身边的陈九姑娘把孩子送到近处的巷子里,免得被人踩踏了。
陈九姑娘在深闺中长大,不懂得人心险恶,见是妇孺便动了恻隐之心,吩咐阿布送那孩子进巷子里。
等阿布带人一走,立刻便有人捂了陈九姑娘的口鼻往另一条巷子里拖。
不过眨眼的功夫,自己家姑娘便不见了,阿布没有多想,寻着动静就追了过去。
也是她轻敌,自以为身上有些本事,对付几个拐子不在话下,却偏偏碰上了硬茬子,白白丢了性命。
“这人说,他们干过武行,都有些功夫在身上,阿布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
家中若是发现她不见了,只怕要闹翻了天。但凡拐子听到一丝风吹草动逃了,她还怎么为阿布报仇。
陈九姑娘喉咙都有些嘶哑了小,她咬牙切齿道:“恩公去我家中求援,是最稳妥的法子,你告诉我父亲,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看来这位九姑娘在家中十分得宠,而她心心念念为自己的侍女报仇,也足见有情义。
越是这般,林琅却越不忍心。
她敛起笑意:“为了惩罚这群渣滓,而让自己担上名节受损的风险,并不值得。”
“魏国公府出兵围了这个小院子,这些拐子固然插翅难飞。那你可曾想过,今日被救的这些人,男童自然无畏,可姑娘家日后如何自处?你的那位侍女能为保护你而死,想来也不愿见你为了寻仇而如此行事。”
“这世道就是这么奇怪,对女子尤其苛刻。虽然这并不是你的错,你还是受害者,可依旧风言风语四起,甚至最后被传得不堪入耳。”
陈九姑娘是魏国公府的人,也许还不敢有人编排她,可其他人未必不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林琅见她面色发白,不忍再说下去。
她郑重保证道:“九姑娘放心,这些人,今夜一个也逃不掉。”
陈九姑娘猛然抬头,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好,我信你。”
“你退后些,我先放你出来。”林琅朝陈家九姑娘道。
笼子里只有三四人醒着,其他人都晕了过去,倒也省了不少事。
这些拐子还有些在外头没回来,少不得要等一会儿,让他们整整齐齐落网。若这些人全都醒了,人多口杂的,反而多添了麻烦。
“他说自己身上没有钥匙,笼子的钥匙都在他们老大的手上。”陈九姑娘指了指死透的大汉,这句话说出口,她面色已经有些难堪之色。
这大汉的话十分不好听,他说笼子里这些人都是值钱的货物,怕看守的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导致货卖不出高价,因此那位老大才会亲自管着钥匙。
像货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对陈九姑娘来说,是这辈子最屈辱的事。
“并不需要钥匙。”林琅朝陈九姑娘安抚性地笑了笑,见她半信半疑地缩到笼子角落里,林琅才一掌震碎了木笼的一侧。
陈九姑娘心下震惊,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想起凭林琅的身手,那句“一个也逃不了”并不是大话,不由得又落了几滴泪。
林琅见她模样狼狈,应该是不愿意让人瞧见,便微微侧过头去,让她整理衣衫。
转过身来见她涕泪交替的脸,又拿出一方棉帕来让她擦一擦。
陈九姑娘接过棉帕,右手紧紧捏住,一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林琅又如法炮制,把木笼都一一震碎,尚还清醒的几个女童也在陈九姑娘的帮助下,沉默地爬了出来。
这三人年岁都不大,被关在这里好些时日了。陈九姑娘说这群拐子怕她们吵闹会惊动人,每日都喂她们迷药让她们昏睡,因此反应比寻常人迟钝些。
陈九姑娘看着她们,目露怜悯:“也不知会不会伤及心智。”
转瞬她又想起,今日若无人相救,她过段时日应当也如这几日般浑浑噩噩的模样了,心中的恨意不由得又加了一重。
“我会些医术,待我瞧瞧。”林琅说罢便伸出手按住其中一人的脉,渡了些灵气护住她们的心脉,“应当没什么大事,迷药断了几日就会恢复如初。”
陈九姑娘莫名松了一口气,朝林琅露出笑意。
“你们先待在此处,我去外头等这些人齐全了,解决了他们,再送你们家去。我的同伴会守住入口,不会再让这群拐子进来,你们不必害怕。”
说罢她又嘱咐陈九姑娘:“若是有人清醒了,你安抚住她们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来嘛,看看我的预收,小手点一点
陈国公府满门忠烈,陈国公父子马革裹尸,陈国公夫人一病而去,只余一位自小容貌尽毁、身娇体弱的孤女姜素。
皇帝怜其孤苦,特诏其入宫封为贤妃,入主静阳宫。
姜素:……我谢谢你!
整个后宫都知晓贤妃娘娘因容貌之故,平日里不爱见人,连宫宴都被特许不出席。可没人知道这位深居简出的贤妃娘娘,常常出现在皇帝的梦中。
穆辞从登基为帝那一日开始,入睡时意识都会被困在梦中。梦中所有人都想杀他,为了保命他只能躲在一座宅子里。
随着入梦的时间越来越长,睡眠缺乏惊恐交加的他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直到有一天,一位少女突然踹开了宅子大门……
穆辞:掘地三尺也要把朕的神女找出来!
姜素:今天又是为狗逼皇帝卖命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