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怀安自此开始了在林家打工的日子,谁让林琅在他跟前吊了一根胡萝卜呢。
让他上头的那种调料名为红椒,是林琅北上时偶然间在一个铺子里买到的。
当年沿海口岸初开,番邦蛮夷来朝,海港从早到晚都是排着队进关的海船,整个江南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些船只不但带来了金银珠宝,也带来了许多大庆朝没有的物种。
后来口岸关闭大半,唯有的两个又受到官方严格管制,不但限制多了,要交的赋税也成倍增长,外邦人赚不到钱,自然就不来了。
据那位铺子里的掌柜说,这红椒种子也是当年一个蛮夷漂洋过海带来的。他父亲瞧着新奇,价格又不贵,便买下了。
这些年来他家中也尝试着种过,可因为不知道这种作物的正确食用方法,只觉得味道难以下咽。
他们认为是水土不服或者种植的法子不对,见结的果红彤彤的倒是喜人,便摆在家中当个喜庆的盆景。
后来那掌柜的儿子顽皮,用抓碎了红椒的手擦脸,差点把眼睛弄瞎了。他娘心疼孙子,一怒之下把红椒都让人铲了。
等掌柜的回到家中,只抢下些红椒籽做了种子,随手塞在角落里。
若不是林琅发现了辣椒籽,又渡了些灵气给这些半死不活的种子,廉怀安如今就吃不到这一口了。
红椒只有林家独一份,林琅答应等他离开时把种子分一部分给他。廉怀安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开始任劳任怨地帮黛玉修复古籍。
林家本就在孝中,与在姑苏时一般,每两日才会派人出门采买,除了贾家,平日里与京中的其他人家并无往来。
这次与元春一道得封号的,还有一个吴贵人。吴家赶得巧,家中刚修好了园子当作省亲别院,在今年除夕时迎来了吴贵人归宁。
贾家的贵妃比吴贵人份位还高一些呢,总不能吴贵人都有了,她家的贵妃娘娘没有吧。
消息传出来那日,贾家便开始计划要修园子,如今已经如火如荼地动工了,哪还有时间顾及林家兄妹。
闭目塞听的林家众人并不知道,为了寻廉怀安,京中差点被昭王翻过来了。
廉怀安走之前,好歹还留了一封书信,不然他十天半个月的了无音讯,整个廉家都要加入找人的行列。
这一日林琅修炼完毕,便如往常一般快步往演武场而去。途径客院时,每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廉怀安不知发了什么疯,竟一反常态的起来了。
他来林家已快半个月,每日在他跟前嘘寒问暖的是林家的女娃娃,林琅反而不常见。
林家在客院里伺候的有五六个下人,也不知是不是特意挑选过,平日礼能说会道的很,等他打探起林琅时,一个个又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廉怀安想让林琅打发人去外头替他打听消息,有求于人时他姿态还是放得挺低的。况且他还存着几分其他的心思,便一大早的来外院里偶遇。
打探消息倒不是什么难事,林琅一口应下,便告辞要走。
廉怀安瞧着他干脆的背影,快步跟了上来:“听你府中的下人说你练武寒暑不辍,可见是有大毅力者。”
林琅脚步不停,只道:“师叔过奖,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
大庆朝的科举不单考验人的学识,更考验人的体质。每年会试时上京城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举子们穿着单衣进场,连皮衣也要去面,没被冻死和冻病都算是成功一半了。
廉怀安深以为然。
正因为如此,他们廉家的子弟不但要学君子六艺,自小也会跟府中拳师学些招式来锻炼体格。
“上次你说你的拳脚功夫是跟着方正和尚学的,我感兴趣得很,不知能否在旁边看看?”虽然是询问,但廉怀安仍旧紧紧地跟着林琅。
林琅自然无惧。
在匪寨里见过盛路和那位大当家,林琅差不多摸清楚了这个小世界的外家功夫能到什么程度,她现在用的招式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林琅先沿着演武场快步走了几圈,打了一套拳活动身子之后,便在廊下的兵器架上随意挑了一把长剑,把剑法重新温习了一遍。
虽然从络腮胡子手中缴到的那把长刀十分顺手,但她习得的剑法还是用剑威力更大些。
长剑在她手中婉若游龙,一套剑法更是让廉怀安看得眼花缭乱。
他见林琅身子瘦弱,原本以为只是个花架子,却见她最后提剑往演武场外周的巨石上轻轻一劈,那笨重的石头眨眼就成了两半。
廉怀安瞪大眼睛,视线在林琅和碎裂的巨石之间来回打量着,半晌不敢出声。
林琅收了剑,便要如往常一般回住处洗漱,向木头桩子似的廉怀安道了一声“自便”后,她转身往外头走了。
清瘦的身影刚出演武场的院墙,廉怀安就一跃而起,飞快跑到林琅方才劈开的巨石处。
他用手拍了拍巨石,是真的石块无疑。切口平滑完整,明显是一剑所致。
想了想,廉怀安又来到武器架旁,拿起林琅方才用的那把剑,用尽力气往一旁的石墩上砍去。
石墩崩开一个小小的豁口,仿佛一张大声嘲笑他的嘴。
廉怀安在原地愣了半晌,飞一般往林琅的住处跑去。
“你要拜师?”林琅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拜我为师?师叔,您没事吧?”
廉怀安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再开口师父都已经叫上了:“师父,我是真心想跟你学习武艺。”
他的手比划着:“就是你方才一剑劈开石头的那种功夫。”
林琅五岁才跟着方正,如今也就十几岁,算一算学武的时间才十年左右。
短短时间就能有如此成就,若他学个三四年的,只要有林琅三四分厉害,哪还会被自己的外甥赶的满地走。
若不是昭王仗着自己一身武艺,拎着他跟拎小鸡似的,他也不会到现在一看到他就习惯性地犯怵。
况且林琅应当也不止会剑术嘛!
他方才观她身法飘逸,行走如风,显然深谙逃命之术。
等他学会了这样的本事,不说正面刚昭王,打不过他也可以跑呀!
廉怀安现在心里就一个字——悔!
若他当年知道方正和尚是个中高手,他还磨着人教什么无中生有?直接让他传授武艺,凭自己的天赋,不把昭王打得满头包是他给老皇帝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