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成长

从那天后,简时午就再也没见沈成了。

这个年,似乎从那场暴风雪开始就拉开了不安定的帷幕,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下很多人都扬着笑脸用来遮掩自己摇摆的心,粉饰太平之下,是越来越躁动的空气。

季氏因为总裁车祸住院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即将要展开的是股东大会,公司上下议论纷纷,阴谋论自然也是少不了的,简自成作为季氏的小股东这几天连带安定不得。

简时午经常听到一个名字:

“唐纳德要主持这次的股东大会。”

“从远风父亲那一辈开始,唐家就一直根深蒂固的吸着季氏了。”

“那也是上一辈子的交情。”

“唐纳德的父辈救过老季总的命。”

说起唐家,这个家族和季家的渊源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从前几辈子季家开始创业建立起季氏开始,唐家就一直陪伴其左,追随到上几代祖辈的交情,也是很难说的完。

几百年唐家和季家的交情深厚,又是过命的交情,唐家的祖辈世代都是有情有义的忠良之辈,因此两家季家算是公司的一把手,唐家是二把手,这是稍微懂点内情的人都知道的往事,两家也都能相安无事的保持平衡。

甄美丽总是说:“人心总是不知足。”

“是啊。”

简自成也总是感慨:“远风也是个讲情义的人,可惜到了这一代,唐家由唐纳德掌手后,就开始越发的不知足了。”

前几年季家老宅文件失窃,里面少不得就有唐纳德的手笔。

他们一直都想得到公司的控制权,若是用深宫权谋的角度来看,唐家算是陪帝王打江山的将军,在整个公司的地位也算是元老级别的。

甄美丽低声说:“远风还没醒,我看他是有点按奈不住了。”

简自成也陷入沉思:“轻微脑震荡,也可能是撞到了脑袋,就算是醒了也得修养一段时间,对于唐纳德来说,这些时间已经够他掌握公司的了。”

“就凭他?”

甄美丽皱眉:“难道还当季家没人了吗?”

话音落,两个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季远风现如今唯一的儿子,那个即将高中刚毕业的男孩,倘若季家真的出事,那沈成现如今才是唯一的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啊。

年三十当天

下了好几天的暴风雪终于停了,路上到处都是在扫雪的人,化雪后的空气十分冷,冻的人浑身都打颤,甄美丽开了个小窗,屋里吹进来阵阵凉风。

简时午站在桌子跟前包饺子。

甄美丽说:“不许包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啊。”

“知道啦…”

桌子上靠近简时午附近的饺子都被恶作剧的捏成各种形状,这小孩干活不行,就想着没什么捣捣乱。

外面不时传来鞭炮深,简时午说:“爸呢?”

甄美丽的动作一顿,她说:“公司那边有点事,他早上出去了,晚上才回来呢。”

简时午狐疑的看了甄美丽一眼。

最近的气氛,就连他都敏锐的嗅到不对劲了,虽然是季家出事,按照道理来说不会波及到简家,但是简自成这些天脚不沾地,忙前慢后不知道在忙什么。

简时午看着甄美丽,总觉得好像大家都在瞒着自己什么,有些无力的同时又觉得郁闷,这些天在家里他真的想了很多,前世今生,零零总总,全都在脑袋里面来回转悠着,同样的年纪里,自家爸妈怕他多想所以总是瞒着他,不让他多心。

同样的年纪,沈成却承担着比他多的多的东西。

“妈…”

简时午白皙的手包好一个饺子,他说:“沈成还在季家的老宅吗?”

甄美丽点头:“嗯。”

今天雪刚停,如果沈成要回国的话,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有人却要奔赴远方,即使那里迎接他的可能是一群豺狼虎豹,但他没有任何选择,或者说,沈成从来都不曾怕迎接这些挑战。

简时午低着头看着排排饺子,思绪渐渐有些游离,自从沈成离开后,他的脑袋里乱七八糟晃悠的全是各种搅合在一起的事,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想起沈成。

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至少有些残忍的让简时午意识到,他是那么的放不下着沈成。

“那今天…沈成吃饺子了吗?”

“昨天大大,他一个人过的?”

“妈,你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对上了甄美丽瞧过来的,幽深而意味深长的眸子,人们都说,知子莫如母,在那样的眼神下,就好像所有的小心思都不存在一般。

甄美丽勾唇笑了笑。

简时午莫名被看的脸颊发红,他有些急的低头:“我就随便问问。”

甄美丽低头包完最后一颗饺子:“妈也不知道。”ap..

听说在前两天,沈成就给庄园里的佣人们都放了年假,只留下个老管家看着家,其余人都被遣送回去休年假去了,甚至就连厨房都获得了回家欢度新年的假期,那栋宅子那么大,又是那么的冷清。

“喔…”

简时午看着外面的窗户,雪已经停了,正午的阳光洒落下来,有些雪已经在慢慢融化了,那样悄无声息的来到天地之间,最后又悄无声息的消散,雪花是那么的柔软啊,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可它的去留,却从来由不得旁人决定,是那样的倔强而又美丽。

甄美丽说:“别看那么白净,再干净的雪煮出来水都是混浊的。”

那层柔弱的外表,只是它的伪装。

或者说,在飘零落地时,它已经被天地之间沾染上了黑色。

恍惚间,简时午想到了沈成,那个清隽的少年,也是那样暗含着强势。

等水饺下好了后简时午本来以为是两个人吃,谁知道甄美丽却将饭盒提了出来,她对孩子露出笑容说:“走吧。”

简时午:“去哪?”

“你说呢?”

甄美丽穿好大衣,白他一眼:“当然是去见你心心念念的人了。”

“……”

简时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害羞:“妈!”

门口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这么一路到季家的老宅,路上甄美丽还接了个电话,应该是简自成打来的,看来应该是情况不太好,所以甄美丽的脸色也很凝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简时午心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最后,车子停在了大宅前。

甄美丽下车:“走吧。”

季家果然是将所有的佣人都放走了,老管家过来开门,依旧是彬彬有礼,因为甄美丽发现厨师果然也回家休息了,而昨天的晚饭居然是一些速冻食品时,对管家表达了震惊。

而管家则是老实说:“厨娘离开的时候包了一些水饺,但是少爷不吃。”

有的时候,沈成的心思总是那么的令人难以捉摸。

甄美丽沉默半响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管家很感激的冲女人鞠躬,自己虽然是管家,但怎么着也是佣人,不能左右主人家的意思,说到底沈成可能也只会听甄美丽的话吧。

会客厅

简时午在等沈成从房间出来。

上次分开的时候,沈成让他考虑清楚,但是没有清晰的说到底是考虑什么,或许他其实隐隐知道的,但一旦往哪个方向去想,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便会冲入脑海。

难道还要任性吗?

上辈子已经害死了父母,还不够吗?

又要重蹈覆辙吗?

一想到这里,简时午浑身都是冰凉的,他喘不过气,有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想,为什么要重生呢?如果那场车祸彻底将他带走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啊。

他坐在沙发上,思绪嘈乱纷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了,简时午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猴子打来的,他先是疑惑了一下,这才想到了原因,前两天因为家里的气氛不寻常,所以他拜托了猴子查一下家里公司的情况。

简时午深呼一口气,接了电话。

猴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月亮啊,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你爸爸现在应该不在家吧?”

简时午的心提了起来,他说:“对,不在。”

“那就难怪了,我猜简叔叔这会也没法闲着。”猴子说:“你们家公司今年准备上市的那批货,好像在海关被扣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哈,听说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这个事可大可小,但如果没法妥善解决的话,可能会有很大影响。”

毕竟年初的时候,简自成把公司绝大多数的资金都用在这批货上了,就指望来年开春卖个好价格。

简时午的脸色刹那间就白了。

“货有问题?”

“对。”

“货怎么会有问题呢,我知道爸爸对质量把关很严格的,不会有问题啊…”

猴子叹了一口气:“这个原因很多吧,可能是被人坑了,也有可能是合作方的事,不过又没确定商品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没事呢,咱们现在也不清楚啊。”

顿了顿

猴子又补充说:“不过要是真的有问题的话,说不定会影响上市…”

简时午担在腿上的手骤然紧握,因为大力,所以几乎要泛起青筋,如果猴子能看到他的脸色,就会知道有多么的惨淡骇人,他不能理解简时午的心情,那种怎么也逃不过命运的心情。

如同回马灯一般,那些被刻意压制的片段蜂拥而至,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喘不上气。

沉默

是许久的沉默

在猴子以为电话会挂掉的时候,简时午有些艰难的开口:“这第一批货好像是和季家合作的,我听爸爸说过,那你能帮我留意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猴子说:“好。”

“怎么了…”猴子问他:“你怀疑是有人背后陷害啊,你有怀疑的对象吗,季家的事情我听说了,难道你怀疑的是…”

这样的问话简直是直击心脏。

简时午的眼眶不自觉泛红,他心中有一个人名盘旋着,这要是上辈子他早就有的答案,但是现在让他开口,却是那么的难以启齿,他仿佛冥冥之中感觉到了,如果说出来,那么一切就会不同,一定会有什么会变质的。

内心澎湃翻涌,他甚至觉得喉咙间有一股腥味蔓延开来。

“没有。”

他说:“我没怀疑。”

简时午窝在沙发上,他的声音暗哑:“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我相信爸爸。”

猴子叹了口气,安慰了他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简时午收起手机,他想仰头深呼一口气,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二楼站着的人,那个穿着淡青色棉服的少年,他靠着栏杆,就那么笔直的站着,背后是二楼墙壁一副偌大的山水画,他孤身站在那里,显得分外寂寥。

简时午睫毛微颤:“沈成…”

他不知道沈成有没有听到电话内容。

当沈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简时午还觉得浑身冰冷,沈成却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水,温声:“阿姨带你来的?”

“嗯…”

简时午捧着水杯,他似乎缓过来了,看着沈成的时候,声音软软的:“我们包了一些水饺,带过来给你尝尝。”

沈成说:“谢谢。”

他看着简时午有些抖的手,黑眸微垂,几个瞬息思绪便变换了几个度,在楼上的时候,他把简时午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甚至连这个孩子的表情都看的仔细。

简时午想把杯子放下,结果却因为手太抖,在玻璃桌子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他的身子也跟着敏感的颤了下,倒抽了一口气,甚至像是担心被看出来什么一般,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沈成。

这一眼,便对上了少年幽深的目光。

沈成姿态慵懒的坐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了抹淡笑:“紧张什么。”

简时午轻轻摇头:“没,我在想事情,没注意…”..

“想什么。”

沈成有些冰凉的话语让他骤然抬头:“想简叔叔的那批货跟我有没有关系?”

!!

简时午瞪大眼睛,他下意识想反驳:“不是…”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简时午不知道到底在安慰誰:“我怎么会怀疑你啊,我就是担心爸爸而已,而且你也没有理由那么做啊。”

“是吗”沈成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慢条斯理道,嘴角甚至勾起抹优雅的笑:“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是不是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让你会对我万般提防。”

简时午的心像是被揪了起来。

沈成的那双眼睛仿佛能看清人心,他掀起眼皮:“难道是,上辈子?”

简时午浑身僵硬了,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他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眼眶甚至都红了,呼吸也带着些急促,他轻轻的摇头,小声低喃:“不是的…”

不是你对我做了多少不可饶恕的事情,而是我也有错啊。

原本,沈成只是试探性的发言,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像是小动物被逼到绝路下一秒就会崩溃的模样映入眼帘,那一刻,沈成心软了。

在简时午低头时,旁边传来了些动静,一个小物件被塞到了他的手里,触感有一点点的硬,但是又不刺,他定睛看去,居然是一个木制精雕的平安符。

简时午的手捏了捏:“这是……”

“我雕的。”

少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简时午一抬头,沈成伸手,修长的指在他的眼前滑过,擦掉了那泫然在大眼睛眼角的泪,他几乎是有些叹息的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

他看着人的眼神像是看个爱哭的小孩子一样。

简时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嘴硬道:“我,我没有!”

沈成看他恢复了些活力,嘴角勾了勾,他说:“嗯,那最好。”

简时午还拿着那个木雕的平安符,其实他平时也受沈成的照顾,但几乎没有收到过什么正式的礼物,上一次收到的那块手表是沈成临行时的送别礼,那这次呢,他莫名的心慌,轻声问:“为什么忽然送我这个…”.

沈成坐在他身边,灯光落下来,少年的侧脸格外英俊,他的语调慵懒,像是半开玩笑,但却让人轻视不起来:“平安符的作用还能是什么,当然保平安。”

简时午动作一顿,竟是说不出话来。

沈成说:“不喜欢吗?”

“……没有。”

沈成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模样,勾唇:“那就开心点吧。”

简时午抬头看向他,却对上了少年的目光,沈成的眸色深深,就像是简时午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他仿佛早就猜到他在为什么而忧虑,少年看着他,那样宁静的眸子给人一种安定感,仿佛有他在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伸手摸了摸简时午有些柔软的发:“别哭丧个脸,过个好年,没人会有事。”

然后他抽离了手,也带走了温度。

不远处的管家站在哪里,门口还放着个行李箱,这一刻,简时午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慌的拉住了沈成的手,询问说:“你要走了?”

“嗯。”沈成说:“二个小时后的飞机。”

简时午知道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但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手里握着那个平安符,紧紧的,但除了这个,他什么都抓不住,眼看沈成要走了,他站起身,一下子想起前几天的交谈,连忙开口:“沈成,你让我考虑的是事情我考虑清楚了,等季叔叔病好了,我和爸妈去国看你们好吗,等来年高三,你和乔安还可以回来上学,我们…”

沈成转身,看着他。

简时午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沈成向他走近了几步,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简时午以为他会问,但他没有,他只是道:“你没考虑清楚。”

简时午浑身僵住。

沈成的眼底是一抹有些凉薄的笑,他凑的很近,压低了声音说:“我要你考虑的不是要不要来国看我,而是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当那些话真正说出来的时候,那层门终于被推开了。

“你不是个笨孩子,到底是什么心里清楚的不是吗?”在简时午不敢置信目光里,沈成淡声:“只是不愿意朝那方面想而已。”

简时午想下意识低头,但沈成却伸手,那冰凉的指尖强迫他抬头与他对视,沈成慢条斯理道:“我要你考虑的是,要不要放下你心里纠结的那些东西,跟我在一起。”

有一瞬间,简时午觉得,沈成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成:“月亮,你可以要求我陪在你身边,但我也有提出要求的权利,这才公平。”

简时午的心里很乱,他喃喃:“你要什么?”

“你。”

干脆利索的回答让简时午心里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迎着少年的黑眸,却发现沈成的眼里藏着更滚烫的东西,他勾唇:“我要你。”

简时午的大脑一下子乱成浆糊了,有的时候他太了解沈成,知道这个人不会开玩笑,他的心情复杂,左右交战,一方面理智说可是他是炮灰啊,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炮灰怎么能和主角在一起,嫌死的不够快吗?你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上辈子的事?

而情感方面却又向着沈成,他想和沈成在一起,想的不行。

简时午的脸都白了,他有些颤抖的说:“我…我再考虑一下…”

站在原地,他被一个有些温暖的怀抱环住,沈成给了他一个拥抱,少年低声在耳畔说:“好。”

“但我不要一个片面的答复。”沈成放开他,两个人之间有了些距离:“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一年,二年,等你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把那些纠结抛掉,等你决定好不再躲着我再联系,不要轻易做决定,否则结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简时午知道他真的要走了,轻声询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接受的话…”

沈成勾唇,像是哄着小动物一般温柔的看着他,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那么就不要再联系了。”

简时午浑身僵住。

那天,沈成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不清楚,只记得甄美丽最后在车子临走前,把水饺还有临时做的小糕点送给了那个孩子让他在路上吃,回来的路上,甄美丽接到了电话,说是海关那批货没问题,已经放行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在后视镜观察简时午的神色,她知道简时午和沈成的关系很深,这次沈成走了,他以为这个孩子会哭,但没想到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后排,不哭也不闹。

有一瞬间,甄美丽终于意识到,这个孩子长大了。..,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