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人潮汹涌。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要奔赴远方的人,也有接机的,有即将分别的情人,也有送别亲人的一家,过不了多久就是大年三十,回家的人偏多,尝尝能见到一家人坐在长椅焦急的等待自己的亲人回来。
相逢的喜悦不时响起,重逢的喜悦让人不顾一切的相拥,含泪的声音总是不是响起:
“回来就好。”
“外面这么大的雪,怎么还来。”
“哎呦,来接你嘛。”
“终于回来了啊。”
在这纷乱的环境里,只有坐在长椅上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年一动不动,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好奇的都会看向这个格外英俊的孩子,他的气质清冷,眉眼有一种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这一切的热闹都好像与他无关。
有孩子奔向父亲从沈成的面前跑过,他扑向男人,用有些撒娇的声音说:“爸爸,你怎么才来啊。”
父亲将孩子抱起来,乐呵呵的说:“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充满了欢声笑语。
沈成坐在哪里,淡淡的看着,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情绪,大多数的时候他觉得吵闹,偶尔有时也会开始游离思绪,人生中总是会碰到许多这样的画面,不过一般他都像是个旁观者,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
幼年时还留存着一些不该有的幻想,后来那些幼苗也被自己掐死了。
人之所以会等待,是因为有些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失而复得,但属于他的从来都太少,所以一生中等待的次数自然就少的可怜,沈成安静的坐在那里,听到不远处有人轻轻的议论声:
“他好像从下午就坐在哪里了。”
“是在等人吧。”
“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呢。”
“是不是被出什么事了。”
好吵
他想,这些人要是都消失就好了。
沈成低垂眉眼,明亮的大厅仿佛是一张黑色的大网,少年的眼底雾色沉沉,满是滚烫的戾气,那些充满探究的目光,不善的议论,怜悯的眼色,仿佛有无数双手按着这张网压下来,让人喘息不得。
忽然
在一众嘈杂的人声里,坐在长椅上的人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呼唤:“沈成!”
窗外下着大雪。
这里是机场,沈成抬头,看到一个人影穿着红色的棉服冲他小跑过来。
简时午的脸蛋绯红,轻轻喘着气,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露出微笑:“你在这里啊。”
大厅的灯好明亮。
那白色的灯盏散落在他的肩膀上,冬天,人说话的时候会呼出白色的雾气,那雾气向上升腾再慢慢消散,仿佛给小天使戴上了一层光圈。
简时午搓了搓手,他凑近一些:“你冷吗?”
沈成有些生硬的启唇:“不冷。”..
“怎么会不冷,我都冷死啦!”然后他看到简时午在口袋里掏了掏,居然掏出来一个热水袋,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小模样,可爱的紧:“我出门的时候特地装了一个,给!”
温热的水袋落在沈成的掌心,暖洋洋的。
在简时午来之前,他是真的不冷,可是当热水袋放入掌心的时候,他缓缓的收紧手,有些贪婪的感受指尖的温度,竟是当真觉得有些冷。
简时午轻轻感慨:“你的手好冷。”
沈成的指尖微颤,他撩起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嗯?”
简时午指了指后面缓缓走过来的父母:“我跟爸妈来的!”
后面的甄美丽和简自成实在是比不过简时午的跑步速度,他们这才走到跟前,因为三个人目标很大,周围的人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包括之前一直在三八的那群人,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甄美丽注意到了,她展颜一笑,落落大方:“你们好呀。”
有妇人点点头,自来熟的说:“来接孩子?”
甄美丽:“对啊。”
“哎呦,这天太冷了,你家孩子在这等很久了。”
“唉刚到机场。”
“早点回去吧,这雪还得下呢…”
“谢谢啊。”
简简单单的唠了下家长,甄美丽一边说一边把温水杯递给沈成,动作自然而然,就像是照顾自家的小孩一模一样,他们一行人换了个地方,因为简自成常年出差,所以机场是有单独的休息室的。
转到屋里歇着,简自成说:“有试着给远风打过电话吗?”
沈成说:“没人接。”
“嗯……”
简自成到底不比孩子,还是有主意的,他看了看表说:“这个天气是不会有飞机过来的,肯定都停飞了,远风的秘书你联系了吗?”
沈成:“联系不到。”
一般来说秘书都是跟着季远风一起的,这两个人都联系不到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
简自成沉吟片刻,他说:“这事交给叔叔吧,我在国那边认识不少朋友,也算是你们季家半个小股东,拖些人打探点消息不是什么难事,你别担心,叔叔帮你去看看。”
沈成其实很厉害,门道也有,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学生,比起在业内混迹多年的简自成人脉这块还是欠缺了许多,他抬头,想道个谢,但是简时午已经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就交给我爸吧!”
甄美丽也抿唇微笑:“跟我们还客气?”
亲昵的语气就像是亲人之间的正常的沟通,不需要那么多的言语,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不是那种施恩的怜悯,而是那种没有任何媒介般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
简自成也说:“这事就交给叔叔吧,今天飞机肯定是来不了,我们先回家去,你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呢,正好洗个热水澡。”.
简时午笑眯眯的说:“有红烧肉哦。”
“我们出来的不久。”甄美丽站在他的身边,轻声:“应该还是热的。”
“对啊对啊。”
简时午的脸白皙,说话的时候头一点点的,眼睛里像是映着漫天星空一般,声音柔软而温柔:“我们一起回去吧。”
所有人都在看着黑衣少年,没有人催促,给足他思考的时间。
站在原地的沈成好像是在做决断,他手里的热水袋很暖,刚刚喝下去的温水很暖,但这一切,仿佛都没有那暖心的话更暖。
在一众人的目光下,沈成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嗯。”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少有的依赖时刻,所以这一刻弥足的珍贵,那个一身骄傲的孩子收起了身上的刺,他声音低沉:“谢谢。”
甄美丽鼻子莫名酸了酸。
简时午亲昵的挽起沈成的手朝外面走,这会外面的天气依旧是大雪纷飞,机场的人来去匆匆,但这些人都有归宿,都有要回去的地方,同样是这样的恶劣的天气,沈成走出了门,站在了风雪里。
但这一次,却又有不同。
车子停在门口,简时午坐在车垫子上,对他热烈的招手说:“回家啦。”
看着他明艳的笑容,沈成的心里是渐渐被填满的满足,少年清冷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次他走向了车子,没有任何的犹豫。
晚间
凌晨的时候,比简自成还要快一步的,沈成受到了消息。
当时简时午还在书桌上叠过年会用到的小灯笼,因为太困,沈成刚将人安置在床上躺好,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他收到了乔安的消息,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季总的车出事了,没赶上飞机,没受什么特别重的伤,我拖人在医院打听了,骨折,轻微脑震荡,随行的秘书受伤比较严重,我让安妮拜托教父查了查,应该是意外事件,但你不用担心,是我家的私立医院,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沈成眉头紧皱:“公司那边…”
乔安明白他的意思:“股东们最迟明天会收到消息,尤其是唐纳德那个老东西,几年前季家的老宅文件失窃,就是他手底下的走狗干的,这几年他一直虎视眈眈的,季总这还昏迷着呢,我估计他恐怕要搞事。”
沈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
“这个老货,这些年没少生事,以前季北川在,他就肆无忌惮的,毕竟那货没个出息,这不是过段时间要召开股东大会吗,我看他肯定还要生事。”
顿了顿
乔安又说:“不过也没事,季总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心腹,一时半会还闹不起来,就连简叔叔不也是你们家的股东吗,股东大会的事情哪里是唐纳德说了算的”
夜色深沉,外面飘着大雪。
沈成看着窗外的风雪,屋内暖和如春,他靠在桌案边,看着简时午剪的红纸,漂亮的纸在灯光下泛着红色的光芒,鲜艳而夺目,他这样短暂的沉默反而更让人不安,电话那头的乔安有些担心。
半响
却听见沈成说:“再查。”
乔安:?
“车祸是不是意外。”简单的几句话却冒着寒意。
乔安深呼一口气,应了一声。
沈成看着不远处睡着的简时午,他的眸色深沉:“有什么最新的情况发给我,国内大雪,机票订不到。”
乔安应了一声。
他们的电话挂了,而简自成那边也是到了后半夜才有的消息。
到了第二天得知季远风车祸住院时,沈成已经了解的大部分的情况,倒是显得十分淡定。
简自成眉头紧皱:“小成,你父亲在的医院是国顶级的私立医院,也是最好的医师团队,前面的消息说他没有大事,你可千万不能着急,现在天气复杂,航空飞机都危险,知道吗?”
沈成说知道。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外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简家也很热闹,但是那个暂住了一晚上的少年,在中午的时候就要做管家开来的车离开了,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安排处理,国那边可不过春节,理事出了事,上下人心浮动,乱作一团。
大门口,简时午小跑到了车跟前。
天上还飘着小雪花,有些洒落在人的肩膀上,沈成转身看他:“怎么出来了。”
简时午鼻尖红彤彤的,他说:“你要走了吗?”
沈成点头。
“可是…”简时午有些纠结:“季家也没什么人,你在我们家呆着多好,我妈妈每天会做很多好吃的,我们还可以一起玩,猴子还说下午来找我们,我房间装了游戏机,我们…可以一起的。”
沈成安静的看着他,那张清隽的脸庞上勾起一抹淡笑,温文尔雅:“听起来不错。”
简时午重重的点头。
他们之间距离的并不远,只有半步,但这样短暂的距离却显得是那么的难以靠近,他描述的真美好啊,却与他的世界是那么的遥远,他要去处理的世界充满了狼争虎斗,勾心斗角,而他的世界却永远是那么的美好。看書菈
沈成说:“但我得回家,处理点事。”
简时午觉得家里有网,也可以单独把书房给他办公的,迟疑道:“一定要回去吗?”
“嗯。”
“那,年三十的时候一起过吗?”
沈成垂眸,目光深深的看着他,有雪花落在简时午的身上,穿着雪白棉服的少年像个干净的天使,他在简时午的眼睛里找不出任何的杂志,只有干干净净的关怀而满满的纯真。
“那么…”沈成哑声:“我是以什么身份在你家过年呢?”
简时午僵住了,他的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张了张嘴,却只能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妈妈把你当做亲儿子一样,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
沈成嘴角勾起淡笑:“我不是阿姨的亲儿子。”
简时午有些微讶的抬头。
沈成站在风雪里,四周很冷,但他的声音却温润:“年三十是一家人,是亲人的团圆夜,你们好好过。”
他转身,要上车,大衣的一角却被一双白嫩的手握住了,沈成回头,看到了简时午有些泛红的眼角。
简时午吸了吸鼻子,冰冷的雪地里,他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许很多问题不是不提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从医院那天,那道天堑就在了,他们之间裂开了一道缝隙,越来越远。
已经过了光靠友情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玩的年纪,他们都18了,成年是个很残酷的词汇,有些转身,再难回头。
简时午说话总是不经大脑的:“不是亲儿子也可以一起过的。”
沈成看着他有些傻乎乎的脸,嘴角勾起:“当然,我听说过很多这样的情况。”
简时午疑惑:“在哪听说的。”
“女婿。”
沈成的薄唇慢慢吐出这两个字,他看着简时午慢慢有些苍白的脸,勾唇:“一个户口本上,就是一家人了。”
简时午僵住原地。
前世,他们就是一家人啊,领证的前两年,都是回简家过的,沈成很能干,颇受自己父母的喜欢,那个时候他们也很好的,其乐融融,不分彼此。
可是后来,他们家公司出事,那些股东纷纷抛售,背后收购操盘的公司里,白纸黑字也有沈成的名字,如果不是对方步步紧逼,他父母何至于此
一家人
这也是那时对简时午来说莫大的讽刺。
那个时候,他们也很要好啊,可最后出手的时候,沈成又哪里有放过他们呢?
每每想到这里,简时午总是觉得遍体生寒,冷的可怕。
沈成看着简时午苍白的脸:“吓着了?”
简时午从回忆抽身,他下意识想摇摇头,但却被沈成制止了:“别勉强。”
简时午又僵住了,似乎从哪天起,一切都变了,沈成更让人猜不透了,他现在已经不再能看透这个男孩心里的想法了。
沈成看着简时午冻的通红的脸,沉声:“回去吧,外面冷。”
简时午站在雪地里,像个要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一般,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沈成说:“我也得走了。”
司机已经等了很久了,大雪的天,沈成要掰开简时午握着的手,却听到小孩仿佛破釜沉舟的问话:“沈成,你是不是要回国了。”
“嗯。”
“那等叔叔病好了之后还会回来吗?”
雪地里,一片寂静。
半响
沈成看着低着脑袋的人,轻声:“看情况。”
这话说的委婉,但基本就是不回的意思。
简时午揪着他衣摆的手抓的更紧了,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上面泛的青筋,他紧紧的握住,就好像这样的话,眼前的人就不会走,会一直陪着他一般,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弟,他跟男主是没有可能的,可他真的好喜欢沈成。
上辈子喜欢,这辈子还喜欢。
因为只有他不会嫌弃他满身的赘肉胖的像个球,因为他不会嫌弃他脑筋笨,时常转不过弯,全世界都在要求他长大,要他成熟懂事,只有沈成永远拿他当一个笨拙的小孩。
不管是哪一世的沈成,他都好爱他。
就算是炮灰,也有爱一个人的权利吧。
简时午吸了吸鼻子,难得任性的说:“那你,那你到时候,多考虑一下…”
沈成看着他,内心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带着些茧子的指腹在少年的眼角擦过,简时午细腻的皮肤留下了点红痕,又再消失,少年压低了声音,低沉道:“该好好考虑的人是你。”
简时午微讶的抬头。
“考虑清楚。”沈成的眸子黑黝黝的,他像是下了通牒:“我们再见面。”..,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