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疑惑地回头看向凤才渊,竟突然发现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顿时有些心虚。
其实方才她还在考虑不如就任他身处险境,没准就真能完成系统的第一个目标。
可当意识到这点时,身体已本能地冲了出去。
她没法对一个挥剑保护自己的人坐视不管。
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接任务。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凤才渊一步步走近,面色凝重,随后开口道:“修士若不能正确判断危险的程度,盲目救人不过是找死。”
唐恩:“……”
无言以表,也无力反驳。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但这语气和高高在上的表情却是该死的欠揍。
等她哪天变强,肯定也要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片刻,幽深的小路安静如初。
不知不觉日头已向西,黄昏将至。
凤才渊再开灵识想找寻其他弟子的位置,却听见远处恰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步履规律有力的,也有杂乱无章的。
唐恩抬头,才看到打头的居然是卫休和叶青璇,滕振宇一队则跟在二人后面。
“唐恩!”卫休第一个发现两人的位置,挥着手就飞速跑了过来,到近处才“哎哟”一声捂住腿,意识到了剧烈疼痛。
唐恩望向他的腿部,这才注意到他道袍下摆已经碎成布条,隐有血迹,粗壮的腿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皮肉也绽了开来。
“怎么会这样?”她不忍问道。
“我们被困在一处洞府中,方才洞府突然塌了才逃出来。”叶青璇说。
“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说我的骨头好用,竟硬是要挖我腿骨。”卫休一脸嫌弃,这才看到地上留下的干尸和少年的头颅,不由大吃一惊,“就是这家伙!他死了!?”
叶青璇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药丸递给他:“吃了。”
“什么东西?”
“药。”
叶青璇的语气与平时的乖巧温吞不同,柔软的嗓音里居然带着几分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哦。”卫休竟觉得气势被她压过一头,怔冷着应了声,将药吞下去。
见他这么听话,叶青璇温和一笑:“固血用的。”
话音刚落,她指尖银光一闪,五根手指的四个指缝里全都插着银针。
不似寻常缝衣服的针那般短和细,而是又长又粗,宛如野兽伸出巨爪。
卫休还没反应过来,银针已经扎进了腿上的肉里。
“嘶——”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叶青璇左手掐诀,右手飞速移动,口中念念有词:“承山、伏兔、五宿、风市……”
她几乎不用看,就能飞速找到穴位。
左手指尖冒出莹莹绿光,顺着卫休的腿环绕数圈,原本还鲜红直往外冒的血珠竟就这么止住了。
“我只能先帮你止血,你的腿还需要回去找宗门内其他药修调理。”叶青璇道。
“止血就够了,我的恢复力很□□休拍拍胸脯,“多谢。”
他咧着嘴笑得十分粗犷,叶青璇立时别过脑袋,脸上有些不自在。
唐恩觉得不对劲,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滕振宇说他们有危险,我们看他可怜……就过来帮忙。”卫休挠了挠额头,估计是想起当初放过狠话说不跟那群弟子一起走,现下有些自己打自己的脸。
叶青璇却一笑置之:“大家都是同门,本就该互相帮助。”
她说得轻松不在意,但声音又足够能让凤才渊听到。
果然,凤才渊朝他们二人多看了一眼。
本安静在一旁给其他弟子疗伤的滕振宇身子一僵,随后朝卫休拱手道:“多谢搭救。”态度还算诚恳。“可明明是多亏滕师兄设下的防护阵法,单师姐又以血祭符,那人才没能下杀手。”这些人已熟稔到以师兄弟相称,语气还颇为不服气。叶青璇又说:“若不是卫休不要命地往法阵和血符里注入灵力,你们那炼气期的半吊子水平根本抵不住他一招。”“……”那几名弟子没想到叶青璇平日里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现在护起短来也丝毫不含糊。只有卫休还没明白状况,听到叶青璇夸自己,脸半仰起,顿时有些得意:“毕竟这里除了唐恩,就数我灵谷最深。”
此言一出,那几个弟子脸更黑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不谦虚的人。
滕振宇倒稍能沉得住气,走近几步,距离把握得十分好:“凤前辈,方才我们追踪至此恰巧遇到这名邪修,如今他既已陨落,还是寻找剑灵为要。”
他们这队想挽回颜面,唯剩这一条路了。
凤才渊当即道:“剑灵已经归位,无需再找。”
滕振宇一队人当即愣在原地。
“已经找到了?”
“嗯。”
叶青璇立马反应过来,满眼欣喜:“唐恩,是你找到的吗?”
唐恩点头:“不过多亏你开了灵识,也多亏卫休提供灵力,我才能确定他的位置。”
“哪里的话。”卫休接连被夸,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嘴角咧得老大。
“对了,你给我的指环也派上了用场,只不过被震碎了。”
“我日后多炼制几个送给你们。”
这厢三人小分队互相谦让,一派和谐,那边的众弟子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苍炎是上古三大剑灵之一,即使脱离了剑体也不可小觑,唐恩居然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找到,还毫发无损,怎么想怎么蹊跷。
要知道她可还没炼气。
“唐道友好运气。”滕振宇又一拱手,不像祝贺,倒像暗自讥讽,但表面仍是那副正派和严肃的模样。
唐恩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酸。
“是有三分运气在里面。”她直视着对方弯起嘴角。
意思是还有七分全靠实力。
少女眼如月牙,乌黑的瞳仁似活水,一脸无辜。
“……你!”站在滕振宇身后单依依顿时向前跨了一步,一副要与她争论的架势。
凤才渊向来最不喜聒噪,尤其是为毫无疑义的东西而争执。
他冷睨一眼,出声打断:“既已找回剑灵,即刻回宗。”
“是。”单依依立时泄了气,退后一步微低下头。
而就在凤才渊准备带众人离开时,那阵杂乱的脚步声才姗姗来迟。
与修士稳健规律的步伐不同,明显只是普通人,人数还不少,估摸着超过十数,正从外面的拐角处朝这边靠近。
等双方会面时,两边都吃了一惊。
在唐恩他们看来,那群人穿着破烂,同乞丐无异,男女皆有,风风火火地出现在这已废弃许久的荒镇里必是反常。
而那些人突然迎面撞上十余名严杀肃立的修士也登时被吓住,但在看清他们道袍上玄天宗的标志后反而松了口气,目光转而朝下瞥见地上的少年。
“浮生!”人群中一名戴着头巾的中年女子突然叫出声,还带着哭腔。“浮生……”众人唏嘘着上前,嘴里喃喃着少年的名字,为首的男人看着已年过半百,他捡起少年的头颅捧在手上,碎发落在他布满皱纹粗糙的掌心。“浮生……你……你怎么这样了……”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唐恩一群人,“你们玄天宗……玄天宗……”滕振宇见状上前一步:“这并非我们玄天宗所为。”唐恩见凤才渊半天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也补充道:“他应当是死后被鬼修借用了身体。”男子听完吓了一跳,对他来说鬼修这种邪气十足的东西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登时有些后怕。
唐恩问:“你们认识这少年?”
“我们回南会镇就是为了找他。”男子叹了口气,“唉,不然谁会愿意再来这鬼地方。”
“这地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卫休看了看四周,“鸟不拉屎的,看着瘆人。”
“荒了七年了。”那人道,“我们原本就是这镇子上的人,七年被逼得有家不能回,只能到处流浪。”
唐恩闻言不禁皱眉。
又是七年。
刚才那鬼修也提过这一时间点,还与凤才渊有所牵连。
那七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想到此处,唐恩不禁看向凤才渊,果然见他眉头轻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七年前的某一夜起,镇里就时常死人,原先大家都当是巧合,毕竟都是些老人,谁知道后来就连青壮年也无缘无故暴毙,大家整日提心吊胆,只好想办法逃出去。浮生爹娘便是那时候没的,就在他眼前。”男子说到此处眼眶有些泛红,“这孩子重情,年年都要进来给他爹娘拜祭,我们也劝过就是不听,这不好几日不曾见他回来,我们就一起壮着胆子过来找一趟,没想到……唉……”
“无故暴毙?”叶青璇是药修,听到此处有些疑惑,“死前可有什么症状?”
“像是中邪似的,手脚不听自己使唤。”那人回忆了片刻后道。
“闻言鬼修擅长操控旁人身体,会不会……”
“也有许多修士说过这事,可从前也来过几拨人,没找出什么名堂,后来此处荒了自然也就无人问津了。”
说到此处,人群中竟有人低声啜泣起来。
滕振宇见状走到凤才渊跟前拱手道:“凤前辈,既然遇到此事,我愿意帮他们查探一二。”
其他弟子一看他主动请缨,登时心中了然,知道这是在内门前辈前表现的大好机会,便也纷纷站出列。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