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室生秋泽,羽贺响辅并不意外。
不如说,羽贺响辅在等他。
纸张被收进背包里,羽贺响辅听见的只有纸张和包包的摩擦声,至于在媒体前百口莫辩发怒的设乐家人,羽贺响辅一概忽略了。
两人一起走在街头上,谁也没有开口。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春日的小雨擦着脸,凉意中带着一丝冷。
直到看见拐角处的便利店,他们走的速度才慢下来。足够安静的地方让羽贺响辅的脚步停下,而室生秋泽也不再迈步向前,站在了原地。
羽贺响辅进去买了瓶水,室生秋泽还不口渴,索性留在了外面。
等人买了东西出来,双方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室生秋泽盯着羽贺响辅递到他手里的果汁,一起和旁边同样在走神的人发呆。
羽贺响辅的烟抽了半根,这时,他突然笑了。
“没什么想说的吗?”羽贺响辅轻笑地问,“平时这个时候,你应该激动得像《卡门序曲》一样了。”
“……我高兴的时候明明更像《天鹅湖》。”
室生秋泽刚说完,又安静了下去。
仿若无尽般的沉默笼罩住了两人,一个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一个是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开诚布公地谈谈,只能被动地跟着不说话。
等羽贺响辅忍不住想再抽一口烟冷静一下时,室生秋泽开口了。
“我说。”
室生秋泽靠在便利商店的门前,忽然抬起了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有些神色不明的蓝眸锁定了望着身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人,“要是我来不及,你会自己选择去报仇吗?”
被问到这样奇怪的问题,羽贺响辅怔了半晌,然而室生秋泽却顺着自己的想法延续了下去。
应该……
他说出了那个他这几周都不愿面对的事实。
会的吧?
室生秋泽知道这个答案,因为羽贺响辅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有些事情即便他来了,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他没办法改变羽贺响辅父母死去的事实,也没有办法立刻让设乐家的人自首。
可他依旧想听听羽贺响辅的想法。
不是“羽贺响辅”,而是他的朋友——与他一同度过第二次人生的好友,羽贺响辅真实的想法。
然而羽贺响辅却反常地沉默,只是他的沉默不是在回想以前父母遭受过的那些不公平,而是真的在顺着室生秋泽的话思考。
过了一会儿,羽贺响辅轻轻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道:“我想,我会的。”
会不顾一切地冲向阿鼻地狱。
室生秋泽愣住,几秒后,他回过神,表情怅然若失,“是吗,你是这么……”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朋友而已,对于普通人来说,为了自己的父母而与当警察的好友划下界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就算他拼尽全力保下设乐咏美作为证据,期限一过,谁都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想个报仇计划并实施确实是唯一一条路。
可就像一本书一般,杀了人后,人生的书籍会因为“杀了人”的事实一页一页被本人撕扯到地上,最后变成什么都没有的空壳。
“……这么想的啊。”
一阵风吹来,这个季节的晚风猛烈又冷,室生秋泽后面没说完的话如同被裹挟走了,没有再说下去。
他有点难受,想走了,去看看工藤秦。
室生秋泽是个很普通的人类,没有过强的能力,也没有像石头一样的心,他自认为他在受到打击的情况下根本保持不好平日里豁达乐观的心态。
但下一刻,羽贺响辅的话阻止了他刚抬起来的脚。
“你的想法太好猜了,秋泽。”出乎意料,羽贺响辅好笑地晃了晃指尖上的烟,“随时随地被犯人看出想法来,你这要怎么当警察啊?”
室生秋泽觉得眼睛进了沙子。
也有可能是中午吃的辣味拉面上头了,才一时忍不住眼泪。
他别过了脸,“吓唬警察是违法的。”
“哈哈哈……我明白你的担忧。”羽贺响辅笑着说,“但其实在我心里,也明白有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所以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办法把这件事曝光。”
如果室生秋泽来不及,他也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他并非没有想过手刃仇人,但室生秋泽的存在、以及父母那温柔的目光,让他终究下不去手。
他不是天生的犯人,沉淀了的几年除了让自己冷静了之外,也让他用较为理性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
他回望逝世的人,面向活着的人迈步而去,也因此,他不能让自己走进无法回头的路——这是这几年成长起来的羽贺响辅得到的答案。
“没办法做这样的事……让他们身败名裂总可以吧。”羽贺响辅思绪飘得很远,“不过感觉身败名裂对他们说不定比夺去生命更残忍一点。”
羽贺响辅话刚说完,便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他诧异地看过去,室生秋泽脸埋在袖子里,肩膀颤抖着,一般人会觉得他在笑,但熟知室生秋泽的羽贺响辅很快反应过来。
——他是在哭。
羽贺响辅的烟耷拉着朝下。
室生秋泽经常会哭,半夜被黑影吓到的时候、考试不及格的时候、跑步跟不上的时候……就算22岁了,羽贺响辅也不意外室生秋泽会偶尔情绪上头哭起来。
只是这一次,羽贺响辅没有调笑,也没有阻止。
他望向远方,雨已经停了。
整理好情绪后,室生秋泽走在了回警校的路上。
回去前,室生秋泽要了羽贺响辅的新电话,警察学校的培训虽然只剩下几个月了,但好歹他除了工藤秦外也能有个朋友聊下天。
对羽贺响辅换电话还有搬家这件事,他没有反对,为了和设乐家的人断绝关系,这种反而算最优解。
到了校门口,室生秋泽看到了站在校徽碑前的降谷零。
他惊讶走过去,“降谷?”
“半个小时就谈完了吗?”降谷零很快扫了一眼室生秋泽垂在身侧手腕上的手表,但他抬头,蓦地发现室生秋泽的眼睛有点红,他一顿,“你被打了?”
室生秋泽:“……”他这话不知道怎么接,降谷零是真没看出来他哭过还是故意的。
“哈哈哈……开玩笑的,哭泣不是丢脸的大事,通过这种方法放松一下也不错。”
降谷零安慰道,还没等室生秋泽放下心,降谷零又犹疑迟钝地说出了下一句话。
“不过……我才发现的,我觉得室生你的眼睛有点眼熟。”
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一样?
室生秋泽的心径直从反复弹跳的曲线落到最底。
他内心的火山不断喷发出巨大的问号和感叹号。
作者有话要说:阿水:一天三修(??ω`? )
所以真的不点个收藏吗(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