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校门经历了一场轰动。
高二明德楼c幢,整栋楼沸反盈天,像炸弹倏然投入深海,激起千层浪。
那些刚入学不久的高一新生不明所以,被那阵风也吹得跟着跑,发丝四散,单肩撑着的书包滑过一道弧度,帆布鞋斜斜一个刹车,停在了办公室门口,往人头攒动的方向张望,语气急切。
“看什么看什么,给我也看看!里面有什么?”
“转校生!!”
“没必要吧不就转校生,有必要这个仗势吗?这年头转校生不是很多嘛,我还要去找老俞问问题呢,都堵在这……卧槽?!”
“新水来的。”方才那说话的女生非常了然地说,“你看她身上穿着新水的校服。”
“等等……有新水人要转我们学校来了,不是吧,新水人还有必要来南洲?”
“啊啊啊啊为什么新水人的校服那么好看,嫉妒令我面目全非,强烈要求换校服!”
两个城市虽然相距不远,新水在南,南洲在北,虽说是一个飞机就能到的事,但两地地区差异甚大,山海地区分布很大,两座城市分别在最南最北,虽然人们长相相似,但是一个南洲人在新水,往往一眼能认出来。
同理,出现在南洲的宋瓷,除却外貌的吸引,让学生相继来看的原因,还有她身上带着的那“新水人”的滤镜。
这些围堵着的人里,传来蒋主任一道严厉的呵斥:“别都围在在这里,回去复习!”
蒋主任这一声轰,挨骂的那些人就嬉皮笑脸地跑了,推推攘攘。
办公室里。
女孩穿着一身新水校服,衬衫翻折,露出一截泛着点红的手腕,那条校服百褶短裙很好地衬着纤细腰身,不及膝的小腿袜勾勒出微鼓的弧度。
何况她那头长及腰的黑发,全都散披着,少女微俯下身,低头跟他们的班主任老俞说话,因而只能看到细腻秀气的鼻梁,和一点淡红色的唇瓣。
在一群蓝白运动校服的南洲学生里,这一幕是很震惊的,因为南中的人基本是明令禁止披发,她就恣意散漫地散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在那所堪称纪律森严的办公室里,简直是bug一般的存在。
甚至,新来的转校生还打着耳钉,泛着银蓝光晕的珍珠垂在小巧耳垂上,随着她偏头撩发的动作,耳垂上有若极光般闪动着圆润刺眼的光辉。
俞合是接收宋瓷的新班主任,在看到宋瓷本人的时候,愣了一下,他是早就提前拿到了宋瓷的成绩信息,但在看到宋瓷时,还是不确定地提了声:“你是,宋瓷同学?”
宋瓷:“不止,我还是宋知夏。”
“宋知夏是谁?”
宋瓷:“也是宋瓷。”
老俞被她说蒙了,但偏生宋瓷却很认真,老俞陡然回忆起来之前迟父跟他说的话,了然道:“哦你之前是改过名是吧。”
“没有改过名,就是知夏,夏天的夏,知了的知。”
“在妈妈家我叫宋知夏,在爸爸这里我叫宋瓷。”宋瓷解释说,“我爸爸妈妈同姓,只是我的身份证上写的是宋瓷,但是宋知夏就宋知夏,这是我妈妈说的。”
老俞被她一番话绕晕了:“好了好了宋知夏同学,你可以放下手里的书了。”
宋瓷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圈住了老俞桌子上的档案,连忙放了下来。
“看得出你原先成绩蛮不错的,但这里可是南洲中学。”老俞开玩笑似的说。
宋瓷不明白老俞这话的深意,只当他是鼓励,于是笑得更灿烂了:“是哇。”
老俞心道,他的意思是压力会更大,倒也不必那么开心。
由于迟父早些就已经跟俞合打过招呼了,班主任也很好地说了几句,把提前准备好的南洲中学的校服递给宋瓷,又指了个同学去带她:“小爱同学,你带她过去吧。”
那个被叫做小爱同学的女孩从一堆文件后冒出头来:“收到!”
和他们在同一个办公室,头发梳得极高,戴着无框眼镜的女老师冷不丁说:“明天把头发扎起来。”
宋瓷意识到女老师是在说自己,轻轻唔了声,女老师原本可能已经做好了面对硬茬子的打算了,被她的干脆听话弄得一愣,但仍旧冷冰冰地说:“耳环也摘了。”
宋瓷回头展开一个笑来:“好哦。”
那老师本来是挑刺,被她突然那一笑弄懵了下,为了维护作为老师我威严,仍旧摆着脸说:“注意纪律。”
宋瓷:“是!”
老俞握着那叠宋瓷的资料,一脸的费解,上面还有一行她转学时写的自我介绍:“很内向,不爱说话,吃饭都躲桌底下。”
那老师就摆手让他们走了。
“我叫方艾。”小爱同学边说着,边在前面给宋瓷领路,“走吧,我带你过去。”
“刚刚周姐很凶吧,披头发说,扎头发又要说。”方艾说,“刚刚叫你摘首饰的是周姐,周姐是教政治的,怎么说呢,周姐对女生都超级凶,但是她的带出来的班里基本所有女生,上岸率百分之百。”
宋瓷:“这样啊。”
方艾说:“你接触过就知道了,她虽然凶,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方艾带着宋瓷一路过去,期间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有些堵在前面,还在伸头往他们的方向看,方艾被这群注视得烦了,提了声说:“逃课告诉你们班主任去,别挡道。”
有些人只好走开些,又说:“方艾你作业写完了借我抄一下。”
方艾注意到宋瓷的注视,解释说:“我们学校有些男生就是很烦的。”
宋瓷眼前浮现出那两伙人冲撞在黑巷子口“火拼” 的场面,默默赞同方艾的说法。
“最后的十分钟,再晚一点你就见不到我们了,因为再过十分钟就放学了。”
方艾说着,忽然听到宋瓷惊喜叫了起来:“你看外面。”
不少人扭过头去,栏杆外,天空方才的夕阳更甚,浩浩荡荡,在天空荡出犹如玫瑰海般瑰丽的色调。
门口的熙熙攘攘停了下来。
下课前的最后两分钟,夏日某天最后一丝余晖散尽之前。
门外适时响起了脚步声。
天空里氲出一场玫瑰海,光线从云层里透出来,从玻璃投落的影子里,半明半暗,洒到迟浔握着笔的手指。
他如有所感般,冥冥中抬起眸来。
宋瓷站在讲台的那端,她的唇色淡得失温,一双漆黑清冽的眸子,似浸过千山雪,空灵干净,但是笑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像个精致甜美的洋娃娃,脸颊上浮起浅浅的梨涡。
人们说丁达尔效应,那一个三秒里,融化的光晕,从云隙透出的震动频率。
隔壁的物理老何正在讲课,抑扬顿挫的声音透过两个班级,如命中注定般。
丁达尔效应的形状,有如光穿过树叶空隙,那日天空漫溢的玫瑰海,当空气中的分散质粒子直径在1~100nm间,胶体粒子对光线的散射,所产生的的共震——同频率的光波。
教物理的老何说,这是耶稣光,人们将它称为神的降临,像初雪,盛夏。
可是谁也不知道,丁达尔藏着年少怦然的秘密。
那道圣光,是心跳的频率。
由于那些视线全都投过来,宋瓷在黑压压一片的注视里有点晕乎,在那丢失的三秒里,她那双黑色瞳孔猛然怔缩了下,喧闹声、争论全都听不清了。
迟浔按上了笔盒,清脆咔哒的一声。
宋瓷举起一只手来,张开五根手指,弯着杏眼说:“大家好,我叫宋瓷,也叫宋知夏,很高兴能见到你们~”
迟浔转在指心的笔一停,他偏过头转向窗外,手臂撑着脸颊挡住了大半张脸,压在指腹上的笔又开始转了,笔尖无意识在纸上划出一道刺痕。
怎么还有人说话自带尾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