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采薇靠着结满蛛网的砖墙站着,密不透风的房间,有些过分的压抑。
只是在舒城,才短短几日,她便先后见到了孙策、孙权、周瑜、陆议、陆绩……
难道有些东西真的无法避开?
孙采薇又看向一旁的少年。陆议的叔祖陆康可是庐江太守,她这一个分文没有的人,怎么还去担忧那还算锦衣玉食的陆家人?
见孙采薇满面愁容,陆绩又从陆议身边走过来,也不怕生,就这么牵起孙采薇的手,道:“姐姐莫要担心,我爹爹,会派人来的。”
说完,又见陆绩羞涩一笑,另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从背后伸出,努力踮起脚将手中物什递到了孙采薇眼前。
“看,这是那个人作假用的骰子!”陆绩像是献宝般睁着一双湿漉的大眼看着孙采薇,“我相信姐姐是真的会逢赌必赢,只不过这一次是被他作了假,所以姐姐不用觉得丢脸,我觉得姐姐是最漂亮,最勇敢的女子!”
孙采薇被小陆绩夸得噗呲笑了一声,不禁弯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赵四作假的?而且又如何拿到这个骰子的?赌坊里可全是人。”
陆绩转了转眼珠子,断断续续地说:“有一日,偷溜出府时,听见有人说赌坊里有人弄假,让许多人输光了家当。书里虽说沉醉赌场的人并非好人,但我爹说弄虚作假的人更不是人,我就……偷偷盗走了这个,只是被发现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比一般孩童懂的东西都要多。”孙采薇不免感叹,陆绩说话条理清晰,这智商哪像一个小孩?
陆绩歪头看她,抿唇笑,“姐姐也懂很多,几句话就知道我们姓什么了诶。”
不敢想象,她竟是在同这么一个孩童在对话。果然,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管什么年纪,都得花上心力应付,还是孙权好,随便几句话便能将他骗……
“……”忽然又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想到了孙权,孙采薇在心中哽了一下,她对孙权,怎么能不是骗呢?
孙策说得没错。
从头到尾,她都在骗孙权,而孙权,都信了。
凤凰台上,孙权是那么的冷静自持,他就这么迎着风站立,伸出手对她说:“我带你走。”
他带她走……带她这个只见过两面的人走。
这四字,久久回荡。
或许,孙权也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好骗吧!至少那一刻没有。
正想着,一道阴影忽然落至眼前。
狭小的房间,多了一道有些急促的呼吸。
谁在喘气?孙采薇抬眸看去,愣了一瞬。
她看见了孙权。
孙采薇又愣了一下,“你……”
怎么在这儿?
此处是赌坊深处,孙权一个人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见到平安无事的孙采薇,孙权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孙权问:“还好吗?”
孙采薇轻轻点了头。
见孙权不再说话,孙采薇有些奇怪孙权的沉默,便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要救你,所以便来了。”孙权说。
孙权将这一句话说得极为认真,孙采薇一时怔愣,内心有些复杂,“你不怕,我又骗你?”
孙权便笑,摇头道:“不怕。”
他一面说着,一面开始翻找着开锁的钥匙,一室寂静里,只剩一串钥匙叮铃地响。
末了他又低着头轻声补充了一句:“我阿兄在呢。”
是啊,孙策在,大家都在,就连陆逊……也在。现在孙权的身后,有许多足以依靠的人在。
那么步练师算吗?
孙采薇说:“今日我结识了两人。”她看向陆议,见陆议也在看着她和孙权。如今陆议与孙权并不相识,但在之后的之后,东吴需要他,是陆议,亦是陆逊。“这位是陆议,我想,你该同他认识。”
“嗯?”孙权看过去,与陆议遥遥对视,却只有陌生,“这也是你算到的吗?”
“难道说,我该和他认识?”陆议同样也听见了孙采薇的话,不免疑惑问道,“还是说,姑娘除了逢赌必赢外,还精通算学之道?”
他并不认识孙权,看孙权的样子,他也同样不认识他,为何她会这么说?
孙采薇便道:“就当是我算到的吧!”
史书千年,她不过是,恰好读了,又记住了这么一段历史而已。
“好。”孙权点头,复又转向陆议,道:“我叫孙权。”
孙权!权之一字,便是生杀予夺,掌权之人吧!
不知为何,孙权对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陆议只觉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抓不住,于是只能道:“陆议。”他又指向陆绩,“这是我小叔,陆绩。”
说罢,三人又齐齐看向孙采薇。
“还未得知姑娘芳名。”陆逊道。
“我……”孙采薇顿了顿,自觉心境到底是有了一丝变化,迟疑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说道:“我叫……步练师。”
哪怕她再怎么逃避,她也逃不出既定历史的局限。或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史书的记载并未细致到日常,孙采薇有时思绪放空时,不免在想,她的穿越,会影响到后世吗?
还是说,她的穿越本身就是既定的,后世的她看到的结果,皆有此时的她所影响?若是这一段历史受到影响而改变,再被后世还未猝死的她看到,是否又会导致她再次穿越?
如此,穿越就像莫比乌斯环一样往复循环没有终点,那么这段历史,会不会在每一次的时间上,都会有所改变?
但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啪嗒——”
门锁开了。
孙采薇回过神来,望着门外的孙权,一抹熟悉异样的情感,在这段思绪结束之后,忽然如蛇般游移到了心中。
“仲……”孙采薇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第二个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