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戒赌了。
可她自来到这个时代后,亦是第一次赌,然而却赌错了。
赌错了结果,也赌错了逢赌必赢的金手指。可她也只是想以自身的逢赌必赢去助这两人解围而已。
只因她是必赢,所以她未曾想过会输,也并未想过会惹祸上身。她怀着现代人的思想,在还未适应这乱世之前,只会时常将这个时代错认为是和平的现世,若有人需要帮助,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她向来会帮。
然而此时此刻,逢赌必赢的光环没了,丢了步练师的脸也就算了,还倒欠一万块。莫说现在她分文拿不出来,就算是在现世,她也得凑半年的生活费。
周围的目光彷如针扎一样聚集在她身上,她便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
而这少年明显是呆住了,愣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娘好意帮忙,虽然并未帮上,但议还是心领了。”
“虽然但是”这句式是这么用的?果不其然,孙采薇听见四周人没能忍住的嘲笑声。
“此事本与姑娘无关,这一万钱,议会想办法,你快离开吧。”
忙没帮上,还给人添了一万的账,孙采薇轻叹一声。
“离开?”赵四哈哈一笑,“欠了我的钱,还不上,还想离开?我赵四,只能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你!”少年又忍不住握上了剑柄,赵四虽然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这是在他的地盘,周围又都是他的人,他也就根本不担心这把剑会再次砍向他。
“你不放人,我们怎么拿钱?”见那少年又想拔剑,孙采薇出声道,“或许你还不知道,这一万钱和十万钱,对我来说其实并无区别。”
“哦?”赵四眼珠子转了转,心思已经转圜了好几圈,这小女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并非外表这般看着如此穷困,其实家中富足得很?
然而孙采薇想的却是,反正也没有钱,管他十万百万千万,对她来说都只是一串数字而已,确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眼下,只有先想办法拖延住他再寻解困之法,若再出事的话,又该让步夫人担心了。
可随即赵四又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看来家中闲钱不少,想来也是富贵人家吧?”
“你什么意思?”孙采薇警惕地看着他。
“哎呦,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先给五千,我就放人。”赵四笑得贼眉鼠眼,遇到有关钱财的事,倒是格外机灵。
他可不信孙采薇。
孙采薇犯了难,这乱世一个个的怎么还把钱看得这么重要?哪日战火波及至此,除了人命,还能有什么值钱的?
“……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
“在这里我就是理。”
孙采薇还想再说什么,但这时衣角似乎被什么扯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就见那粉面小孩正伸出食指拇指在揪她的衣袖,试图吸引孙采薇的注意。
“姐姐。”
软糯的声音,像是含了糖。
“嗯?”
“不用担心,此事因我而起,我这就,写信给爹爹。”
“小叔!若是被叔祖知道,你会被责骂的。”少年皱眉叹道。
“不就是罚我三日不能出门,到时再偷跑出来便是。”小孩不在意道。
看来这是偷跑惯犯了。
“……”
不过两人的这几句对话却使孙采薇听得人一时怔愣,她不由回想着少年口中的“议”字,又想着一声接一声的“小叔”,最后便是这一声“叔祖”。
孙采薇试探性地问:“你……不会姓陆吧?”
少年微微诧异,犹豫了会儿还是道:“是……在下姓陆,单名一个议,陆议。”
果真是他。
那陆议身旁的这小孩,就是陆绩了吧……
是“袖中怀绿桔,遗母报乳哺”,怀桔遗母的陆绩,亦是庐江太守陆康的儿子,从小就聪明得不似常人,和一般的孩童完全不一样。
难怪啊难怪。
不过此刻纵使孙采薇有再多的感慨,但这赌坊里的人,却是不认识陆议的。更不知道日后他火烧连营八百里,威名不仅响彻江东之地,更是镌刻进了史书页中。
此时此刻,在赵四眼中,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他只要钱。
可偏偏他们三人,都没钱。
“一个个都拿不出钱来,还有闲情谈天说地?”赵四被这三人的行为都给气笑了,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更是顷刻间消失无踪,“既然如此,那就关起来,慢慢聊吧!”
孙权路经此地时,本对这杂乱的热闹没有任何兴趣的他,却被一抹一闪而逝的绿影吸引住了目光。
“练师?”孙权脚步微顿,驻足观望。
他挤进人群,刚开始,他看见那绿衣的少女淡定如常的笑,却在之后揭开筛盅后沉默半晌,再一会儿,就被几人带离了人群中心。
孙权急匆匆奔过去,却只得赵四一句:“谁啊你,赎人来的?”
赎人?
孙权想了想,莫非是关于她的?
“多少?”孙权握着簪刀,问。
赵四这才笑眯眯地拨了算盘,“一万两万三万……八万八!”
八万八?眼前这人整个身家有八十钱么?
好气好气,好想再烧几个凤凰台消消气。
孙权忍住叫兄长来揍人的冲动,和善地笑:“她有没有事?”
“钱到手了,自然没事!”赵四其实并不清楚孙权问的是谁,但只要能有钱,那么那个人是谁根本不重要,于是他笑得更加的贪婪。
赌坊内人声嘈杂,惊呼哭喊交错其间,孙权实在担心被带走的孙采薇,总想着,这把簪刀还未还给她。
但没想到的是,在孙权思索该怎么办时,赵四就被人揍了。
孙权愣了一下,直直看着眼冒金星的赵四,好心问了句:“痛吧?”
赵四捂着头怒道:“你说呢!你来试试!”
“臭小子,不过一会儿没看着你,竟然还跑到赌坊给人讹了八万八!”熟悉的声音顿时响在耳边,孙权被震得是耳边生风。
见到来人,孙权快被感动了,“阿兄不是在游湖吗?没想到还是担心我被骗走啊。”
孙策嘶了一声,摸着鼻子忽然就有些心虚道:“嗯……是、是啊。”
“说吧,欠八万八是怎么回事?”另一道声音自孙策身后传来。
孙权想了想,看着来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按孙采薇的说法,他与她也只是萍水相逢,八万钱,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不可企及的。
他爹孙坚还在外征战打拼,他和兄长,和母亲,和小妹,还暂居在周瑜家中。
像是知道孙权在想什么,周瑜耐心等了孙权,终于还是道:“去救她吧。”
孙权听了,微微睁大了眼,实在是惊讶于周瑜过分敏锐的洞察力。
“但……”
“阿权若有心想与其交好,那便去。”周瑜道,随即他又勾唇浅笑了一声,“不过,她确实有些奇特,如伯符所说,可别真被骗了去。”
孙权郑重地点头,“不会。”
说完,孙权向着孙采薇被带走的方向跑去。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赌坊内就瞬间爆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吸气声。
“八万八,那可是八万八!”
“出手这么阔绰!这人到底是谁?!”
赵四笑呵呵地在心里数着将要到手的钱,几乎忘乎所以。管他是谁,一下子到手了八万八,这可是他作假几年都得不来的数目。
果然是些小年轻,比不得他这些老滑头。
然而赵四却不知道的是,他这一举,得罪的可不止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