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办法

正逢雨季,天突然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滴像断线的珠子,沿着檐角滴落在房前的芭蕉叶上,啪嗒一声,彷佛在敲打着青棠脆弱的心,引得她周身阵阵战栗。

青棠小脸苍白毫无血色,孤身独坐在茶桌旁,耳边彷佛还在回荡着纱华嫚的话。

“卫王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靠着内丹就得意忘形、想要凡间称王的小喽啰。要除了他这个祸害,比他强比他早一步就行。只可惜呀,以你们之力,有办法吗?还是想要靠你背后不沾染红尘俗事的逸山山主?你求得了谁?”

“原本你下凡附身灵狐,内丹倒是可以解噬心蛊,可惜了,喂了蛊虫肥料,用不了了。逸山灵狐仙心世间难寻,连你们山主也只是半妖半仙,你寻得找嘛?”

“以上句句属实,可是你,能行嘛?笑话,哈哈哈哈哈——”

明明每一句该是生机,偏偏每一句都是死路。

青棠紧紧地握紧双手,心已沉进了海底,压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空气中满是沉闷的雨腥气,非但没有丝毫的缓解之意,反而整个人越来越压抑。

青棠微微扶额,轻轻晃了晃头,只觉得头颅越来越重。

刚想起身透气,下一刻两眼一黑,整个人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灵魂彷佛被来回拉扯。尔后身子一轻,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

她昏昏沉沉地回头望去,原来是她离开了小狐狸的那具躯体啊,正发着愣,一股柔和地力量将她紧紧包裹,瞬间就被拉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眼前的世界白雪皑皑,寒风呼啸,不似七月那般,绿意盎然,繁花争艳。

里面所有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受到一丝寒气,唯独只有她,无知无觉穿着单薄的红衣在路上盲目地行走着。

人潮突然一波一波地来,众人彷佛看不见她,却严严实实地将她涌入其中。

四周愤恨着嘈杂着推搡着,肉眼可见的混乱。

她看到很多人在痛骂,还有很多人在前面扔着东西泄愤,只是飘雪呼啸寒风中,她离得有些远,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骂着些什么。

她被紧紧地包裹在人堆之中,渐渐看不到前后,唯有抬头看见漫天飘雪慢慢落下,覆满周身。

她接过一片雪花,没有犹豫地放入口中,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尝不出任何感觉。

青棠垂下眼眸,她的五感好像在渐渐消失。

下一刻,人群彷佛在有人在尖叫,四散开来,前面突然飞出漫天彩色的蛊虫,诡异却又艳丽,染污了漫天的飘雪,前方被众人所遮掩的场景终于在这一刻呈现出来了。

李遂清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污雪地中,正插在心口利剑熟悉刺目,飞蛾蛊虫源源不断地从心口扑向人群。

他躺在那里,死死地盯着青棠,死不瞑目地断了气。

青棠在这一瞬间,彷佛遭到晴天霹雳一般,脑中一片空白,步伐踉跄,不敢置信地看着死去的李遂清。

忽地寒风渗入心间,耳朵鸣鸣作响,雪花落入额间花印,寸寸融化破碎。

她浑身冰冷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步走出了人群,在满天哀鸿之中,走到那已经了无生机的少年跟前。

她拾起一把被丢落的伞,牢牢地立在少年身边,为他遮挡风雪。

她看着李遂清,突然落下了一滴泪。

被啃食得七七八八的心脏糜.烂一片,少年的心口黑气萦绕,蠢蠢欲动。

没了心,没有了念想,那个惊艳她的少年李遂清,那个被世间所抛弃所唾弃所鄙夷的少年,才会那么心如死灰地,甘愿入魔吧。

青棠伸出手去,不想让李遂清死不瞑目,她想要送他最后一程。

突然狂风骤起,大雪纷飞,眯住了她的眼。

她再也触摸不到少年了,一道屏障彻底将她隔绝在外,背后突然有一股力量猛地拉着她,呼唤她。

“回来,回来。”

声声呼唤中,青棠就再也看不见了。再睁开眼时,已然回到了那间房子。

她身上披着温暖的被子,大雨已经停歇多时了。

李遂清正倚睡在一旁,他累了这么久,身体终于吃不消睡了过去,只是就连在睡梦中,眉宇间还是一片浓愁。

一线牵在脑海中哭哭啼啼地出声:“小主人,你还好吗?”

它从沉睡中醒来,就察觉到了青棠的神魂分离。

小仙崽害怕极了,连忙将她的魂魄收入果卷中养魂,只道幸好还能再见到青棠。

青棠定定地看李遂清一眼,眸中带着些许苍凉风霜,突然对着一线牵问道:“我是不是在凡间没有多少时日了?”

一线牵一怔:“小主人——”

青棠已然明白,她笑了笑,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她可以下定决心去地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了。

“一线牵,我想,或许可以这样做,我能救得了李遂清。”

一线牵感觉不好,艰难道:“小主人,你想要做什么?”

下一刻,它听到青棠坚定地回答道:“以心换心。”

青棠在副卷中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可以扭转结局的办法——以心换心。

既然她的内丹被下了药,那她就自毁内丹,再以凤羽金翎身上的仙气化刀,剥离驱除她体内的妖气,向天窃以灵狐半仙之心,于墨绿玉的幻境之中,借助一线牵的力量,去换李遂清的心。

李遂清不必再受噬心蛊之苦,也能与魏瑜有抗衡之力。

少年可以不再是在外逃亡、流离颠沛的废太子,而是能够成为一个堂堂正正,流芳百世的好帝王。

一线牵很难过。

它知道这是一个好办法,但同时也是一个坏办法。

小主人要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以仙人之心替换凡人之心,瞒天过海,扭转仙凡,不仅仅她的神魂会受到极大的痛苦,遭受的后果远远不是它能想象。

一线牵终于开口劝道:“小主人——”

可是青棠却制止了它,只问道:“好不好。”

它泣不成声,终于还说出那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