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郡主府。
【克夫】二字从萧沁玉口中轻轻划过,谢家人的心头都是一沉。
“萧沁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谢格兰怒道。
谢格谨和谢格云年纪小,没见过这种场面,见所有人的眼神都似有似无落在她们身上,只觉得分外丢人,当即就眼眶发红,要起身离开,却被母亲温氏一手一个,死死按住。
出门在外,大家都是谢家人,没有被人骂到脸上还要跑的道理。
“萧小姐,今日是【春日宴】,萧小姐何必扰了大家的兴致。”温氏微微一笑,她是长辈,不好和萧沁玉直接对起来,只能暗示萧沁玉这里是郡主府,让她不要闹事。
但萧沁玉肚子里那股气,可是在来郡主府前就憋着的,更何况她父亲是国子祭酒,她姑母是宰相夫人,也不必多给温氏面子。
“这种聚会,不就是聊些京中异闻,家常琐事,我看大家兴致不错啊。”萧沁玉刻薄道:“正好趁着人多,大家也好给你们出出主意,看看该怎么处理家族中的......祸害。”
温氏深吸一口气,正要再开口,谢格如已经上前一步,说:
“萧小姐说的没错,我姐姐谢格君命格的确有点古怪。最近她的表哥,她院中的小厮,她常去铺子的老板,伙计,要么惹上麻烦,要么身体不甚康健。”
谢格如如数家珍般列举谢格君的“克夫”事迹,众人互相看看,都震惊谢格如这番揭自家老底的操作。
她跟谢格君关系是多差?
“当然,最倒霉的还是我们姐夫,听说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呢。”谢格如面露哀色,仿佛那位姐夫已经西去,她正在怀念故人。
听谢格如提起冯昭,萧沁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声音也不再故意压着。
“既然知道克夫,她怎么还好意思赖在宰相府害人?”
谢格如摆摆手,说:“但那些都是过去啦,我姐姐昨日已经去三圣庵常住了,主持说,只要她在庵里诚心祈福,所有人都会好转的。”
谢格如今日来【春日宴】是带着任务的,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宣传谢格君去三圣庵祈福一事。
她不在乎众人现在听了如何想,如何嘲讽。
这只是个铺垫,放现代叫【埋线】,等日后谢格君走到【洗白】那步,大家回想起今日,自会感慨一句——
原来如此!
此时萧沁玉却只觉得谢格如幼稚可笑,胡乱吹牛。
“三圣庵这么灵,什么烂人破事都管的吗?”
温氏提醒:“萧小姐,如果不灵,郡主怎么会每年都去三圣庵吃斋一个月呢?”
“她是去吃斋吗?”
萧沁玉顺口反问,语带轻蔑。
众所周知,建安郡主沉迷享乐,男宠无数,日日声色犬马,每年只留一个月去三圣庵。
但传闻她去三圣庵不是拜佛修行,而是去找那庵堂旁边的寺庙和尚“玩耍”。
“萧小姐是在问问题吗?”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人群后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赵淮长身玉立,面无表情,气场之冷,仿佛身在他那大理寺的监牢,在场众人一时不敢作声。
只谢格如不惧赵淮威名,心叹:
好漂亮的一张脸。
想着,她又多看了两眼,还让身边的云晴也看看。云晴虽不知赵淮身份,却早已被赵淮气场影响,根本不敢抬头。
对面萧沁玉也没被美色迷惑,她强硬道:“我随口一说的,赵大人何必与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祸从口出,萧小姐慎言。”
萧沁玉撇撇嘴,终究不敢跟玉面阎王,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赵淮回嘴。
就在这时,又有女客的轿子到了。
萧沁玉看到那下轿的两人,嘴角忽然勾起一个笑,侧脸转向谢格如。
“谢二小姐,你要不要躲一躲?”
谢格如转头,只见冯锦玉和郭婉珍一前一后到了。
她们身后,还跟着位秀美的妇人。
谢格如看着眼生,但见她和冯锦玉如出一辙的心形脸,妩媚柔美,猜测对方是冯锦玉的亲眷。
果然,那人自称魏氏,是冯锦玉的姨母,最近才跟着调来的夫婿到盛京。
“伯夫人昨日身体就有些不适,今儿早起咳嗽不止,实在不便过来,只好由我带着她们两个。我也是第一次来郡主府,这一路过来真是看花了眼,听说等会儿还有那百鸟齐飞的美景,我要是看傻了眼,大家可不要笑话我。”
魏氏容貌亲和,姿态又摆的低,虽然家里男人只是个七品校尉,众人也乐意给她个好脸。
只大家在跟魏氏寒暄之余,余光都盯着郭婉珍。
要知道最近盛京,除了谢格君“克夫”之事,最热闹的就是郭婉珍辱骂谢格如的新闻最为炸裂。没准郭夫人今日没来,就是被女儿气的呢!
虽说“克夫”听上去更耸动,但毕竟也传了有些日子,且事情涉及宰相府,众人终究有所顾忌,不比郭婉珍与谢格如,“真枪实刀”来的痛快,带劲儿!
尤其此时此刻,故事中的两大主角还碰上面了!
要是在半个钟前,大家可能还没这么激动,毕竟谢格如一向是面团性子,碰上郭婉珍,估计是一个骂一个哭,好看,但也说不上精彩。
但是刚刚,谢格如独战萧沁玉,分毫未落下风,等会儿对上郭婉珍怕也会有“惊喜”。
那爱热闹的已经抓起瓜果,端起酒杯,就等着看戏了。萧沁玉面上更是掩饰不住兴奋,紧盯着谢格如。
谢格如这时也看向郭婉珍。
然后,她点了点头,郭婉珍见了,也点了点头。
虽然僵硬,虽然没说话,但俩人也没打起来啊!
萧沁玉不满,给旁边女孩使了个眼神,那女孩立刻意会。
“郭婉珍,你与谢格如和好了?”
郭婉珍紧皱眉头,“要你管。”
“婉珍。”冯锦玉连忙拉住郭婉珍劝道:“你去找谢小姐说开了不是挺好的么,何必再甩脸子,倒叫人误会你心里对谢小姐还有芥蒂。”
说着,冯锦玉跟大家讲了郭婉珍那日去找谢格如的事。别人问她郭婉珍是去做什么的,冯锦玉又看看谢格如,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
似乎郭婉珍和谢格如私下又生了什么龌龊。
冯锦玉这幅模样,让谢格如想起那回在卢家的喜宴,她也是这般在旁挑唆。明明她不说话,郭婉珍也不会多想。
“姐姐,你什么时候跟她和好了?”谢格兰在谢格如耳边问。
“谁知道呢?”
谢格如无奈,继而看向郭婉珍,郭婉珍却背对着她,看不到表情,只默默挣脱开了冯锦玉拉着她的手。
冯锦玉倒是对谢格如笑了笑,谢格如却只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跟温氏打了个招呼,带着云晴往后面花园去了。
谢格君去三圣庵的事也说了,再留在这里,等着冯锦玉拱火,再跟郭婉珍吵一场吗?
“小姐刚刚怎么和萧小姐争论起来了?我都吓死了。”
走到无人的小花园,云晴才把憋了半天的话问出来。
这回【春日宴】谢家来人多,谢格如就留了云香在府里,只带了云晴过来。
“萧沁玉对谢家有敌意,一来就呛格兰,我为妹妹出头也是应该的。二则我不理解,再怎么,萧家和谢家也沾亲带故,还同为世家,怎么她这么爱找谢家的茬儿。”
“原来,还有谢二小姐不知道的呢。”
懒散的男声从上方传来。
云晴吓一大跳,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衣年轻男子坐在树枝上,大长腿耷拉在树枝上,一晃一晃,慵懒自在,仿佛这树就是他家。
虽看不清容貌,但这幅浪荡样,让云晴立刻心生警惕。
“哪里来的登徒子!”云晴大着胆子护住谢格如:“小姐别怕,我去叫人!”
江弥好笑地看着云晴像母鸡护崽一样护住谢格如,怎么她的丫鬟,一个比一个凶。
也不知道平时怎么管束的。
他正要再吓唬吓唬她们,却见谢格如慢慢推开自己的丫鬟,眯着眼仰头看了看,然后对丫鬟说。
“......不是登徒子,是花姑娘。”
?
云晴怀疑自己听错了,张着嘴满脸困惑,还没想好问题,又听谢格如说:
“你回去看看有什么要忙的,等宴会开始了,你过来叫我。”
“小姐!”
云晴还想挣扎,却被谢格如坚定地推走了。
小丫头都出了花园了才恍然,树上那位“登徒子”该不会就是云香口中的“登徒子”吧!
等云晴终于走了,“登徒子”才再次开口:“花姑娘?谢小姐还真是对我念念不忘啊。”
“我对美人一向是过目不忘的。”
江弥冷哼一声:“谢小姐品味独特。”
“夸你呢。”
谢格如仰着头,阳光直射入眼,她睁不开眼睛,很不舒服:“喂,我们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谢格如小脸皱巴成一团,江弥看的直乐,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不等想清,江弥一个纵跃,从树上轻轻落下,藤丝金冠束缚住的长发扫过谢格如的脸颊——
阿嚏!
谢格如揉揉鼻子,道了句歉,心想有机会要问问这狐狸用的什么保养头发。
穿过来后,没有发膜精油护发素,她本来也觉得还好,但刚刚被男子的黑发扫过,直叫人明白什么是【溜光水滑】,谢格如真心慕了。
似乎察觉到谢格如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江弥退后一步,重启话题:
“你想不想知道萧沁玉为什么讨厌谢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