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病

“进来吧。”罗丁给喻初让开了一条道。

喻初站在玄关处的米色地毯上,地毯毛茸茸的,她将鞋脱下来,像第一次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

她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那双咖啡色拖鞋,换上。

罗丁将羽绒服脱了,他先是到厨房倒了杯水喝,又是打开冰箱开始找吃的,然后不停地穿梭在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三个地方。

喻初站在玄关处看着忙碌的罗丁不敢乱动,傅邹柏斜靠在沙发上,被子被掀开了一角,他轻咳一声。

罗丁:“?”

傅邹柏:“你回屋吧。”

罗丁:“等我拿个火腿肠吃。”

傅邹柏深吸了口气:“滚回去。”

罗丁:“……”

傅邹柏站了起来,头有些发昏,他揉了下额前的碎发,走到玄关处,又后退了几步,离喻初有一定距离,淡淡道:“走吧。”

这是喻初第二次来傅邹柏的家。

和第一次完全不同,第一次她由于过于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家中的装潢,这次站在门口看到了全貌,发现和傅邹柏的卧室一样是极简风,多用灰白黑色,却显得十分现代而高级。

傅邹柏的家很大,应该是有四个卧室,其中一间的门上插着门锁,喻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傅邹柏看起来有些虚弱,他的脸色很苍白,脖子上的青筋更明显了,他在家中只穿了一套灰色的居家服,领口松松垮垮的,一片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喻初不争气的脸又红了起来。

“你家的暖气真热。”喻初说着,将书包摘了下来,一个没拿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傅邹柏彻底清醒了。

沉默了半晌后,他站起身来:“我去开窗。”

傅邹柏走后,喻初坐在书桌前发愣,在她面前摆着一只公鸡的摆件,房间的装修是黑白灰简约风格的,这只通体金黄的公鸡摆在桌上,真有点“金鸡独立”的意思了。

傅邹柏回来了,他坐在喻初右边,领口还是松松垮垮的,纽扣开到了第三个。

喻初瞥了他一眼,放下笔,犹豫了班上说道:“把衣服穿好。”

傅邹柏闻言,挑了挑眉,好笑道:“我穿好了。”

喻初严肃道:“没有。”

“真的。”傅邹柏张开手臂:“不信你检查。”

喻初:“……”

“喻初,你脸红了?”傅邹柏压低声音,引诱般地在她耳边轻声道。

喻初将笔使劲按在桌上,怒道:“我热的!”

傅邹柏不逗她了,好笑道:“好,热的。”

喻初听他的语气,有些急了:“我真的是热的!”

傅邹柏应道:“我信你。”

这下倒是喻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于是将话题引到学习上:“上次那套卷子,做了吗?”

她本想问做完了吗,但看着傅邹柏这幅病恹恹样子,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傅邹柏托腮看着她,喻初鼻尖小小的,认真的样子让傅邹柏有些心痒,他想过无数种和喻初有交集的情况,却没有想过自己现在可以坐在她的身边,距离这么近,自己可以如此贪婪地看她。

喻初讲完了一道题,见傅邹柏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愠怒道:“你听懂了吗?”

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

傅邹柏点点头:“听懂了。”

喻初不信:“那你给我重新讲一遍。”

傅邹柏低头看了眼题,他刚刚听了一些,勉强能把思路顺下来。

说完后,喻初才点点头:“对的,一会儿你把步骤写下来。”

傅邹柏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好。”

傅邹柏今天有些听话地不正常了,喻初放下笔,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

很凉。

但明明屋内很热。

喻初这才想起来刚刚在楼下罗丁说,傅邹柏生病了。

上午不是还好好地跟自己吃馄饨?

喻初揣着小心思,在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听罗丁说,你生病了。”

她的声音也小小的。

傅邹柏:“他的话,你也信?”

喻初蹙眉:“所以你生病了吗?”

傅邹柏“嗯”了一声,“病了。”

喻初:“……”

“你的话比他更不可信……”

喻初小声嘟囔道。

傅邹柏听清了,挑了挑眉,凑近了她一点,故意问道:“你说什么?”

喻初屁股差点弹了起来:“没说什么,你快做题!”

傅邹柏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拿起笔。

喻初一直怀疑傅邹柏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毕竟他从小就很恶趣味,小学的时候在别的男生都喜欢开班上漂亮小姑娘玩笑的时候,他唯独喜欢欺负自己,班上男生都将傅邹柏视为老大,所以他们看傅邹柏都欺负喻初,也就都开始逗喻初玩。

没想到傅邹柏却怒了,他那时候还很胖,扬起胖嘟嘟的小脸,站在讲台上恶狠狠道:“你们所有人,都不许靠近喻初!她是我的!”

后来,确实没有男生再敢来欺负喻初,而这句“她是我的”被她记到现在。

现在,少年从时光中抽条,变成了她眼前清瘦的模样,但在喻初心底,记忆最深的那个地方,一直有一个胖嘟嘟的,站在讲台上保护她的小男孩。

“做完了。”傅邹柏放下笔,声音有意无意地放轻:“喻老师,检查一下,嗯?”

喻初“哦”了一声,将他的卷子拿到面前,定睛一看。

虽然步骤并不规范,字也很丑,但她讲过的一些重要得分点都是有的,而且,答案是对的。

喻初放下卷子:“答案是对的。”

“但是。”喻初严格道:“步骤并不规范。”

“这里。”她将笔落在一处,“在分类讨论前,你应该先写上条件,在y大于等于时,这种情况才成立。”

“你这样虽然总体得分点是有的,但是不够严谨。”喻初说,“在做数学题目时,要时时刻刻记得严谨,每一种情况的成立都有其因果关系,少了其中一条都无法实现。”

傅邹柏轻咳了两声。

喻初瞥了他一眼,收起笔:“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这才半个小时。”

喻初看着他:“你不是生病了?”

傅邹柏:“没事。”

喻初:“不行。”

傅邹柏:“嗯?”

喻初说道:“学习需要十分的精力,生病了效率不高,在你病好之前,每天我只会给你讲一道题。”

傅邹柏嘴角噙着笑:“老师,你在关心我?”

喻初的心脏有些发热,这句话也将她问住了,她是在关心他吗?

关心这个词,实在对她太遥远了。

她的确关心傅邹柏的病,因为这会影响到她讲课效率。

可他为什么离自己这么近?为什么明明上午都和夏梦迪那么亲密了,现在还能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果然,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是喜欢逗自己玩,只是恶趣味而已。

喻初摇了摇头:“我没有,你的病好了,我才能继续给你讲,我才能赚更多钱。”

傅邹柏内心的某一处似乎缺了一块,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淡淡道:“就当你关心我了。”

喻初没说话,默默地将书包整理好。

“喻初。”傅邹柏叫道。

喻初:“干嘛?”

傅邹柏说:“给你钱。”

喻初:“哦。”她伸出手。

傅邹柏:“我加你个微信,以后直接微信转给你好了。”

喻初眼睛眨了眨,说道:“我没有微信。”

傅邹柏一愣:“嗯?”

喻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用过微信,你直接给我现金可以吗?”

傅邹柏突然想到她自行车坏了的那天给修车老板打电话,手机是很旧的老年机,他的神色暗了暗。

“傅邹柏。”喻初见他愣神,叫道。她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给我钱。”

傅邹柏没忍住,笑了笑:“小财迷。”

傅邹柏掏出三百块钱:“给。”

喻初看着三百块钱,没接过,说道:“今天只有半个小时。”

傅邹柏:“授课三十五分钟,四舍五入,按一个小时的给你。”

喻初:“……”

傅邹柏拿捏似的看着她:“怎么?不要?”

喻初接了过来:“要!”

喻初走到门口,傅邹柏又将她叫住了。

喻初回过头,傅邹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手里拿着她刚刚看到的公鸡摆件。

“干嘛?”她问道。

傅邹柏:“送你。”

喻初拒绝地干脆:“我不要。”她奇怪道:“送我这个干什么?”

傅邹柏却已经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前几年我去巴黎买的纪念品,一直放我桌子上,陪我好几年了。”

喻初轻声道:“那你还送我……”

她低头看了看摆件,公鸡放在手心分量很重,金属质感,表面没有掉色,成色很新,一看就是被保护地很好。她更奇怪了,既然他这么喜欢这个摆件,为什么要送给她。

而且没有任何理由。

傅邹柏道:“公鸡是法国的象征,公鸡代表着天亮,又有好斗,傲慢,直率的性格,所以从大革命后就成了法国人的代表,他们喜欢公鸡身上的勇敢,我当时在塞纳河边,看到这个公鸡一下子就想到了……”

一下就想到了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傅邹柏咽了回去。

喻初抬头:“想到了什么?”

傅邹柏一笑:“没什么。”

“喻老师这学习这么好,怪抢手的,我得赶紧送点东西贿赂贿赂我们喻老师。”傅邹柏轻笑道:“不然哪天就不要我了,是不是?”

喻初手中轻轻摩挲着摆件,嘴硬道:“才不是呢。”

傅邹柏若有所思道:“哦,那就是说,喻老师只想教我一个人?”

喻初背着包准备走了,对他道:“不是,如果你不好好学,我随时可以不教你。”

傅邹柏笑了笑,没说话,长腿一迈追了上去:“我送你。”

“不用了。”

“喻初。”

喻初抬眼,看着这个堵在自己面前的人:“干嘛?”

“那件事考虑地怎么样?”

喻初想了半天,问道:“哪件事?”

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喻初,你再好好想想。

半晌后,傅邹柏看她认真的眼神,好像是真的,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