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蔡禹将顾明烟带到了办公室,顾明烟第一次接触到这些全新的东西,她突然觉得高考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死板而枯燥,它只是提供给所有人一条公平的道路,至于通过这条道路的方式是什么,任凭挑选。
顾明烟折腾了一天十分疲惫了,她从早上回到家发现罗丁不见了开始,到狂奔到学校,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傅邹柏让她先回家休息,罗丁则先在自己家住几天,让双方都冷静一下。
顾明烟这次没有推辞,只是谢谢了几句,便离开了学校,手中拿着蔡禹给她的一沓关于体育联考的资料。
刚一下课,何志林又敲了敲喻初的桌子,但这次他没有扭扭捏捏,反而一脸平静地通知喻初:“蔡老师找你。”自从那天后,何志林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再也没有找她来问题。
喻初跟何志林本就不熟,也便没把何志林放在心上。
喻初点点头说知道了,便放下笔,离开教室。
到了办公室,门没有完全关上,她刚想抬起手敲门,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蔡禹:“上次的事情,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傅邹柏:“我是没什么意见,等我爸妈回来吧,问问他们怎么想的。”
蔡禹:“你爸妈他们……还是想让你出国吗?”
傅邹柏:“嗯。”
蔡禹:“出国也不错,你这个专业或许国外更专业一点。”
傅邹柏:“出国之后,他们应该会让我读金融。”
蔡禹沉默了。
喻初愣在原地,手落在了门上,傅邹柏听到了门外的声音,立刻噤声道:“我先走了。”
蔡禹看了他一眼,对门外道:“喻初,进来吧。”
傅邹柏一听见这个名字,脚步一顿。
喻初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对蔡禹点点头,轻声道:“老师,您找我。”
蔡禹“嗯”了一声,见傅邹柏突然停在原地,说道:“你先走吧。”
傅邹柏回神,看了喻初一眼,她今天戴着自己送的那条围巾,挡住了下巴,鼻尖却还是红红的,傅邹柏突然心情很好,与喻初擦肩而过时,他故意拽了下她围巾一角。
喻初:“……”
蔡禹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她让喻初坐在身边,开门见山道:“喻初,你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同学,对于成绩这个方面,老师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但是老师想问问,你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老师见过一些成绩出色的学生,在高中时只知道学习,考上好大学之后,这个一直以来的目标突然消失了,也就突然迷茫了,老师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高考并不是你最终的目标,你应该有更高的理想和抱负。”
喻初低头,捏着自己的围巾一角,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只是出国,当个翻译,但这种听起来不切实际的梦想属实有些难以启齿,她张了张嘴,只是说道:“我还没想好……”
蔡禹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并不是让你现在给我一个答案,只要你现在心里有这么一条弦就好,等你想好了,可以随时跟老师说,我会尽力帮你。”
喻初点点头:“谢谢老师。”
蔡禹补充道:“喻初,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跟老师讲,好吗?”
喻初默默点了点头。
蔡禹笑道:“嗯,回去上课吧。”
喻初走出办公室,却看见傅邹柏懒散地靠在办公室墙上,单手插兜,像是在拍时尚杂志的男模。
傅邹柏周围围着一群女同学,她不想自作多情,想要绕开他先离开,但傅邹柏却绕开人群,长腿一迈挡住她的去路。
逼着喻初只能抬头看他。
傅邹柏:“回去?”
喻初觉得他口中的地点应该是教室,于是点头道:“嗯。”
“一起。”傅邹柏淡淡道。
喻初抬眼看他:“你在等我?”
“没有。”傅邹柏眼睛乱瞟,看到路过这里的左杰,一手把他揽了过来:“他逼着我陪他上厕所,刚出来。”
左杰:“……”
喻初:“……”
哦。
喻初盯着傅邹柏的眸子,少年的眸子干净而明亮,心事像是一缕缕捉摸不定的丝线,刚要捕捉到一点,便很快地被隐去了。
傅邹柏看出喻初似乎有什么想说:“想说什么?”
喻初的脸上不常有什么表情,所以有时傅邹柏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喻初虽然有很多想问,比如你要出国留学吗,再比如你想学什么专业,但现在明显不是个好时机,于是喻初再一次垂眸:“没事。”
“……”
第三次。
傅邹柏自嘲一笑,突然侧身挡住了喻初,正在做值日的同学不好意思地捡起地上的抹布,对喻初笑了笑。
补习从今晚开始。
这件事令喻初很是头疼。
这意味着她所有原本的计划将被打乱,每晚要抽一个小时给傅邹柏补习。
补习的地点在傅邹柏家,喻初只好放弃在辅导班自习的时间。
傅邹柏打开门,偏头看见在原地发呆的喻初,漫不经心道:“别傻站着了,进来。”
喻初走进去,站在地毯上,将鞋脱下,两只鞋鞋尖对齐,规规矩矩地放在了门口,然后询问似的看着傅邹柏。
“……”傅邹柏俯身从鞋柜中拿出两双拖鞋,放在她面前:“喜欢哪双?”
喻初低头一看,两双拖鞋都是珊瑚绒的,只是一双咖啡色一双黑色,上面都有着自己看不懂的英文logo,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样子。
喻初穿上了咖啡色的那双,然后将黑色的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鞋柜。
罗丁听见开门声,怒气冲冲地从卧室中跑了出来:“哥,孙川那小子又他妈发微信挑衅我了……”罗丁走到客厅定睛一看,愣住了:“学……学霸?”
“你好。”喻初则很是淡定。
傅邹柏懒得对罗丁解释,直接道:“喻初同学从今晚开始,将对我进行长达一小时的学习教育。”
罗丁:“我靠,学霸,你欠高利贷了?”
喻初想,她虽然没欠高利贷,但她确实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傅邹柏:“……滚。”
傅邹柏连踹带骂将罗丁赶回了他的卧室,随后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上,淡淡道:“喻老师,请进。”
喻初有些犹豫地迈进了一只脚,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不可以随便进别人的房间,而且或许是因为他的房间有股淡淡的木质调清香,喻初闻着熟悉的味道,想到了那天他温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冰冷的耳廓,脸红了红。
“热?”傅邹柏看她的脸突然诡异地红了起来,抬起手要帮喻初将围巾摘下:“很喜欢吗?”
喻初乖乖站在原地没动,问道:“什么?”
我。
傅邹柏在内心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后淡淡道:“围巾。”
喻初认真地点点头:“很暖和,喜欢。”
傅邹柏似乎是笑了一下,喻初看得不真切,她缓缓地走了进去,傅邹柏的房间很大,待看清房间的布置后,她微微愣住了。
和她想象的不同,傅邹柏的房间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张床,铺着干净的灰色床单,上面只放了一个枕头,床单很平整,几乎是一尘不染。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摞了几本书,喻初打眼一看,是一些关于电影和摄影之类的专业书籍,除此之外,还有两把椅子。
第一次到别人家来,她有些畏手畏脚,喻初小心地把包摘下,放在地上。
“坐。”傅邹柏弯腰捡起喻初的包,扔在床上。
“那个……”
“嗯?”
“我的包里有资料。”喻初小声道。
“给。”
傅邹柏手长,一把将包捞了过来,放在喻初面前。
喻初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试卷,白纸上什么颜色的笔都有,黑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傅邹柏看不懂,只觉得她的字很漂亮。
喻初将试卷摊开:“我们先从上次月考的题开始讲起。”
傅邹柏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坐下。
喻初从初中开始就申请自己一位,她不习惯有人坐在她身边,正像是她不习惯所有的亲密关系。
但此刻傅邹柏坐在她身边,隐隐约约地传来傅邹柏身上的檀木的香味,这种味道令她心安,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傅邹柏坐在她身边。
喻初定了定神,偏头看了看傅邹柏帅气的侧脸:“你的试卷呢?”
傅邹柏:“我没考。”
“那你去干什么了?”
“好像,吃饭去了?”
“……”
喻初恨铁不成钢地将自己试卷放在他面前:“你看吧。”
傅邹柏轻声问道:“生气了?”
喻初莫名其妙:“哪有这么容易生气。”
傅邹柏觉得好笑:“是吗?”
喻初受不了傅邹柏这种语气说话,声音很有磁性,并且他现在离自己那么近……
“快看!”她用手点了点试卷。
“我看不懂。”傅邹柏诚实道。
“从第几个选择题开始看不懂?”
傅邹柏:“第二个。”
喻初:“……”
“你期中考试多少分?”
“401。”傅邹柏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喻初。
居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差。
“你数学考了多少?”
“35。”傅邹柏一笑:“我语文好。”
“……”
喻初企图唤醒傅邹柏的自知之明:“你要知道,高考最能拉开分的其实是数学,你的数学成绩很差,就算语文还算可以,但总分还是不高的,你这个分数,是考不上大学的。”
傅邹柏第一次见喻初对自己说这么一大段话,他嘴角噙着笑:
“嗯,我知道。”
“那你还不学?”
“学啊。”傅邹柏道:“这不是请了最厉害的喻老师来给我补课。”
喻初深知自己说不过他,于是决定将话题引回到题目上:“你不要看我的答案,重新做一下这套选择题。”
“好。”傅邹柏懒洋洋道。
安静了五分钟,傅邹柏终于做出了第一道选择题,喻初包中的手机却响了。
喻初指了指自己的包:“我先接个电话。”
“嗯。”傅邹柏没有抬头。
喻初的手机是初三那年林青从二手市场淘的,是前些年被淘汰的老年机,除了电话短信,只有一些单机的俄罗斯方块能玩。
老年机漏声严重,房间很安静,傅邹柏听到了电话中的声音。
林青慌张地大叫:“小崽子你去哪了?快回家!你爸爸病倒了!”
喻初神色一沉:“知道了。”
喻初放下手机,努力定了定神对傅邹柏道:“对不起,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你晚上把选择题做完,我明天给你讲。”
傅邹柏站起来,一手提起她的书包:“我送你。”
“不用了。”
傅邹柏拿着围巾的手一顿,但还是缓缓地帮喻初带上了围巾,一圈一圈,他小心翼翼。
“喻初。”傅邹柏的声音略带沙哑,但仍然很轻。
“嗯。”喻初的声音淹没在围巾里。
“想不想试着学一下?”
喻初抬头:“学什么?”
傅邹柏拽了两下围巾上的圣诞树,沉声道:“学着不再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