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初拿到傅邹柏试卷的那一刻，瞬间开始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先不说正确率几乎为零，这一把字实在是太丑了。
喻初皱着眉努力翻了几页，还是无法相信这个字是傅邹柏能写出来的。
傅邹柏见喻初眉头皱的深，他伸脖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卷子，自己感觉没什么问题，然后他慢悠悠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喻初叹了口气，她还是有些不相信这把字出自傅邹柏之手，于是她递给了傅邹柏一张白纸：“在上面默写一遍《登楼》。”
傅邹柏接过：“哦。”
半晌后，傅邹柏开始从桌洞中翻书：“《登楼》在哪本书上？”
“……”喻初叹了口气：“算了。”
曾可可闻言，回头将自己整理好的古诗词本放在了傅邹柏桌上，甜甜地笑道：“看我的吧，在第一页。”
喻初看着曾可可甜美的笑，只觉得有些神奇。
她见过曾可可的样子永远都是一副女汉子的模样，此时她却笑得这么甜，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几乎很完美。
喻初怀着奇怪的心理看向傅邹柏。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傅邹柏高挺的鼻尖，清晰地不容置疑的下颚线条，好像因为从小到大触目可及的男生只有傅邹柏，她似乎有些失去了对帅的感知能力。
但她知道傅邹柏入学那一天全校有多么疯狂，他的座位上似乎永远不缺零食和情书，这样的人……就算帅吗？
傅邹柏写完了，笔杆在虎口处转了几下，盯着纸上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用指尖弹了一下。
他转过头，将纸拿给喻初看。
喻初立刻低下头。
好像……是挺帅的。
喻初草草看了两眼白纸，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留下一句“字很差”，然后继续低头做自己的数学题。
蔡禹给她出的题目并不简单，大多都是卷子倒数两道压轴题，喻初沉浸在题目中，再次回过神，傅邹柏的座位上已经空空如也。
上课铃响了。
下午两节数学课。
照例是哈欠连声的课堂，李老头照例拿着半个人高的尺子走进班，先是往黑板上敲了两下，然后看着打报告上厕所的人，说了些懒驴上磨屎尿多之类的屁话，才开始讲课。
喻初等他说完了，才戴上眼镜准备做笔记。
数学课后，何志林拿着卷子扭扭捏捏地站在喻初课桌边，喻初的余光看到自己桌前有人，她本不想搭理，但是这人在她桌前站了快有十分钟。
喻初终于忍不住，放下笔，看向何志林。
何志林是典型青春期的男孩，油性皮肤加上常年熬夜，脸上满是青春痘，不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镜框，整个人散发着知识的腐臭味。
喻初看了他一眼，他不说话，喻初继续低头做题。
何志林敲了敲桌子：“喻，喻同学，可不可以借你的笔记……抄一下？”
喻初奇怪何志林什么时候染上了结巴的毛病，却也没多问，直接将自己的卷子递给了他。
何志林忙接过，道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抄写。
后面两节课是物理。
物理课的大部分内容喻初已经没必要听了，只在课前提前标记好自己想听的题目，其他时间就做自己的卷子。
四节课下课，放学，教室中的人都陆陆续续走空了，可是和之前不同，今天何志林也留在了教室里。
喻初又刷完了一套数学选择，何志林带着下午的那张数学卷子，走到了她的书桌旁。
又是扭捏地敲了两下桌子。
喻初抬头。
何志林指着最后一道题目：“喻同学，这道题目分类讨论的第二种情况我没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何志林说完后，脸瞬间涨得通红。
之前也有很多人会问喻初问题，但喻初的思路快，一般人跟不上，逐渐地也就没什么人来问了。
喻初并不排斥给同学讲题，于是她让何志林坐下，自己拿起笔准备开讲。
何志林自觉地将傅邹柏的椅子搬来，坐在喻初身边。
“这条辅助线也可以这样做，这样的话需要重新建立坐标系，点坐标发生变化……”
讲了一半后，喻初奇怪的发现何志林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在题目上，而是……在自己脸上？
她停笔，问道：“你听懂了吗？”
“咳。”
熟悉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
何志林却不知道是谁，有些恼怒地回头，却看到傅邹柏不知道何时倚在后门上，眯着狭长的眼睛盯着他。
何志林平时是有些怕傅邹柏的，但此时喻初坐在他身边，他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了勇气，瞪着傅邹柏道：“你怎么还没回家？放学很久了。”
傅邹柏却无视了何志林，直接朝喻初走了过来，他没穿校服，黑色羽绒服穿在他身上既不臃肿也不厚重，宽肩把普通的衣服撑地很得体好看。
傅邹柏将笔从喻初手心抽了出来，放进笔袋，然后自然地将笔袋塞进书包，又十分自然地将书包背了起来：“走吧。”
何志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喻初怎么可能和这种学渣玩到一起？
喻初站了起来，瞥了眼愣在一旁的何志林，轻声道：“这个题目就按照我的思路，如果还有不懂的地方，明天可以问我。”
“喻初。”
傅邹柏的声音很冷，喻初看向他。
傅邹柏盯着喻初单纯的目光看了半晌，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学着何志林的语气道：“喻同学，不是说好，只是我一个人的老师吗？”
喻初听出傅邹柏是在阴阳她，皱眉问道：“你在外面听了多久？”
傅邹柏：“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哦。”喻初思考了一下，傅邹柏花了钱，心里可能确实会有些不平衡，于是她解释道：“我和何志林同学只是在讨论题目，我不是他的老师，我也没有在给他上课。”
“……”
傅邹柏瞥了一眼何志林，何志林瞬间浑身颤栗，他并不是怕傅邹柏，只是刚刚那个眼神，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何志林咽了口口水，默默地将笔和试卷收了起来，说道：“刚好，最后一位同学来了，我可以锁门走了。”
何志林是班长，按理说，他应该每天最后一个走，锁好门，带着钥匙，第二天第一个来开门。
但这些事情都是喻初在做。
喻初害怕将钥匙弄丢，便直接将钥匙放在高处的窗户台上，这样如果她来晚了，别人也可以先开门进去。
何志林并没有钥匙，他只能装模作样地将门关上，转过头来，差点撞上傅邹柏。
傅邹柏冷笑一声：“你知道钥匙在哪吗？”
没等何志林回答，傅邹柏两三步站在窗户前，一伸手，便将窗户台上的钥匙拿了下来。
何志林刚想伸出手拿，傅邹柏却将钥匙塞进了自己口袋。
“你看他，一点都不乖，喻老师，是不是还是我好？嗯？”
傅邹柏微微躬身，下巴快要抵在喻初的头顶上，他的声音很软，像是一阵温柔的风，又像是一阵暴雨，淋湿了喻初本来干涸而枯燥的心。
喻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变得湿答答的，很重，心跳声也似乎因为这个变得出奇地有力，一声一声，很有规律。
她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于是选择闭嘴，安静地离开傅邹柏的身边。
何志林扒拉了一下傅邹柏的胳膊，想把钥匙要回来：“哎，傅同学……”
傅邹柏轻轻一移身子，避开了他的手，何志林落了空。
“滚。”
“……”
晚上，烧烤摊，傅邹柏和喻初面对面坐着。
傅邹柏将背着的黑色背包放在了地上，喻初坐得很直，她看了眼地上的背包。
“这是什么？”
傅邹柏淡淡道：“镜头。”
喻初歪头：“你喜欢摄影？”
嗯，喜欢。
而且是因为你才喜欢的。
傅邹柏当然不能这样说，他的目光沉了沉，转头朝老板喊道：“哥，点单。”
“来嘞！”
傅邹柏没回答她，喻初以为他不想说，便也没再追问下去，看着桌上递过来的菜单。
傅邹柏：“点吧，小老板。”
喻初心想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喻初看了半晌，抬头对老板轻声道：“20串羊肉串，20串板筋，20串蒜包肉，2个饼。”点完后她询问地看着傅邹柏：“你还想吃什么吗？”
傅邹柏看着她，笑了笑：“没了。”
“……”
喻初点点头：“好，那就这些吧。”
老板笑着将菜单收起来。
“我靠？柏哥？”罗丁的声音响彻云霄，他偏了偏头，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学霸？”
傅邹柏：“……”靠。
罗丁跑了过来，瞬间被烧烤的香味俘获了，他责怪道：“你她妈让我自己在家点外卖，自己和学霸出来吃好的？”
傅邹柏：“谁让你来的？”
罗丁：“？”
“我他妈下来倒垃圾，远远地看着你了，你知道自己坐在这多显眼吗？我又不瞎。”
喻初打断二人的对话，平静道：“既然来了，坐下一起吃吧。”
罗丁毫不客气地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对喻初眨眨眼睛：“学霸，使劲吃，别给他省钱，这小子有钱。”
喻初认真道：“这顿是我请客。”
罗丁“嗐”了一声，道：“他不可能让你买单的。”
傅邹柏皱眉，一把将凑在喻初耳边上的罗丁拉了回来：“说什么呢？”
罗丁笑嘻嘻：“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他抬起手：“老板，来瓶啤酒。”
“……”
记忆中满是酒气的房门被打开，林青醉醺醺地和那个她不想叫出名字的人抱在沙发上，地上满是散落的酒瓶。
“不许喝酒！”
罗丁一惊，转头看向喻初，手还停在空中。
喻初的呼吸开始急促，她努力将脑中的画面忘掉，但林青醉醺醺的模样总会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闯入她的脑海，将她击溃。
烧烤摊的最后一盏灯亮起，人越来越多，声音嘈杂而细碎，傅邹柏的目光却只落在喻初一个人身上。比起身边的灯火通明，喻初的破碎更令他痴迷，少年的目光澄澈而干净，是不含一丝杂质的潭水。
傅邹柏看着喻初的样子，心疼的厉害，但他还是抑制着这种不该滋生的情感，他将双手绞在一起，拇指被按得没了血色。
或许是人来人往，喻初逐渐冷静了下来。
傅邹柏喉结一滚，指尖突然抵上喻初的唇角，直到口腔中充斥着薄荷味刺激的冰凉，喻初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往自己嘴中送了一颗糖。
还是之前自己送过他的那个。
傅邹柏也剥开一颗放进自己嘴里，他的指尖轻轻摩挲一下，轻笑道：“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