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几乎是从荷香院落荒而逃。
而回到主院,面沉如水的何父早已等着了。
昨晚他歇在了柳姨娘那儿,一早又出了门,刚刚回来才知道何珏晕在家门口的事儿,眼见着这母子二人去了趟荷香院灰头土脸的样子,何父下意识觉得不妙,“又出了什么事?”
顶着何父审视的目光,何母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别说何珏,还是余怒未消的白如萱接过了话,略带讽刺的将姚瑶的话复述了一遍,且重重咬住了二皇子和首尾这几个字。
何父被惊得险些一口气没喘得上来。
何珏能想到的,何父自然也能想到,难怪这二人忙不迭去了荷香院,合着是想要徐家帮忙捞人,也不想想这样要命的事谁敢沾手!
想到姚瑶已经知道此事,再想到徐家得到消息指定会第一时间带着女儿归家跟他们划清界限,何父几乎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的发展,越发的眼前一黑,“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仔细,一个字也不许漏掉!”
此时再计较何珏为什么干出这样的蠢事已经毫无意义,何父想的是宋家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也绝不可能只是放几句狠话就轻轻松松把人放回来,只怕这个脑子被驴踢了的儿子答应了什么或是签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而果不其然他话音刚一落下,就见何珏脸色一僵。
“快说!”
何珏一点都不想回想昨天在宋家的种种,却抵不过何父一声比一声急促的逼问,只能忍着屈辱从在别庄被宋家人捉个现行说起,包括他被宋老夫人连灌药带施针种种。
这下被惊得喘不过气的人轮到了何母。
她儿子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宋家人怎么敢!
何母浑然忘了何珏刚攀上宋家的时候她的满心得意,此时只恨不得活吞了宋家人,更恨不得活吞了始作俑者白如萱,哪还管得了她先前的威胁,“你个贱人,都怪你,要不是你搅风搅雨怎么会害得珏儿这样,你个死不足惜的贱人!”
白如萱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躲开何母的巴掌反倒让何母摔倒在地,“姑母我说过的,你要是逼得我把底牌漏到徐玉瑶跟前,对我们可都没什么好处。”
她本就对何珏情意有限,又刚刚才被何珏当着面给卖了,听到何珏不能人道非但没有半分难过,反而还道是瞌睡送来了枕头,不能人道好啊,不能人道那她儿子就是何珏唯一的血脉,何珏活着她母凭子贵谁也别想为难,何珏要是死了那她日子更好过。
白如萱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能拿我怎么样,直把何母恨得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何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出了跟姚瑶一样的问题,“什么底牌?”
他正盘算着到底是索性跟宋家硬碰硬,横竖事情闹大宋家比他们还得吃不了兜着走,还是把姚瑶拖下水以此逼迫徐家出手,冷不丁听到这么句话,再看到何母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顿时再度浮现出不祥的预感,“你们还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自恃底气十足的白如萱觉得没什么不敢说的,“姑父有所不知,逑儿是我和何珏的孩子,”
何逑之得到消息赶过来,才走到门口就隔着门听到了这么句话。
何父受不住这连番的刺激直接被气晕了过去,何母哭天抢地和何珏着急忙慌的的声音不断传入何逑之的耳里,何逑之目光沉沉的盯着门,眼里慢慢的涌上了凶意。
***
一直盯着这几人的姚瑶很快就收到消息:何母要对白如萱动手了。
对于这个她是一点都不意外。
原剧情里何母连徐玉瑶都敢动手,更别说是白如萱,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何逑之也掺和了进来推波助澜了一把,本着合格看戏人的基本素养,姚瑶转头让人把这个消息传给了白如萱。
白如萱第一反应是不信。
倒不是不信何母不至于这样心狠,而是不信她会为了一时之气这样短视,作为何珏唯一的血脉何家的一切以后都是她儿子的,何逑之又早已到了记事的年纪,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何母敢对她下手就不怕何逑之闹得整个何家鸡犬不宁?
至于何逑之也想她死,白如萱更是一个字都不信。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的亲生儿子,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临池学书,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让何逑之长成得这样机敏聪慧,何逑之也曾无数次仰着头保证日后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的,现在跟她说她儿子想她死?
白如萱嗤之以鼻的将写着消息的纸团丢进火盆,俨然全然不信,只是雁过留声水过留痕,当拿银针试出厨房送来的饭菜果然有毒之后,白如萱下意识捏起一块何逑之昨日送来的点心,手却鬼使神差的停在了嘴边。
等何逑之被急急叫来,就只见白如萱坐在桌前脸色白如女鬼。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桌子,见桌上的饭菜没动他送来的点心却少了两块,只当白如萱已经吃下了毒,心中一松的同时,终于生出了些后知后觉的良心发现,“娘……”
想到方才那根黑到发亮的银针,白如萱出离的愤怒,愤怒之余还有说不出的绝望,她的儿子,她的亲生儿子居然真的想杀她!
白如萱紧紧盯着何逑之,“为什么?”
何逑之被看得头皮发麻,还想打马虎眼,“什,什么为什么……”
白如萱抬手就将两块点心丢到何逑之跟前,“有胆子弑母没胆子认?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我一门心思为你筹谋,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就因为我坏了你白鹿书院的事,你就要杀了我?!”
何逑之下意识否认,“我没有,是祖母是爹爹,不是我……”
白如萱目光不错的看着何逑之,只见他脸上有被突然揭破的无措,有否认时候的心虚,却唯独没有后悔甚至对她这个亲娘的愧疚,心不由得彻底冷了下来。
“也是,我要是死了,你正好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做她徐玉瑶的儿子,就算何珏倒霉了有徐玉瑶护着有徐家护着,可不比当我的儿子强百倍?你还真不愧是何珏的种,一样的薄情寡义寡廉鲜耻!”
白如萱满脸嘲讽,“想踩着亲娘的尸骨往上爬,你做梦!”
何逑之对白如萱的叫骂并没有什么反应,只低着头一声不吭,听到这话却是猛地抬起了头,“你想要做什么?”
白如萱眼里闪过鱼死网破的疯狂,“你说徐玉瑶要是知道她的孩子是因为要给你腾位子才死的,她会怎么想?”
何逑之终于真的变了脸色,“不,不准去!”
知道他爹干出这样的蠢事,他就知道何家要完,哪怕宋家没要了他爹的命,前程也只怕就止于此了,他才六岁,他还有美好的未来和光明的前程,怎么能被这样拖累?唯一的出路就是死死的抱住姚瑶的大腿,可偏偏他娘在这当口儿上叫嚷起了自己的底牌,若是,若是被徐家知道了,他岂不是彻底完了?
是以,在何母来试探他的时候他保持了沉默,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同样送来了有毒的点心。
看着死到临头还想毁了自己的亲娘,何逑之终于忍无可忍,“要不是你非得做外室我何必顶着私生子的身份出生?要不是你非得在后面搞事,事情怎么会被宋家人知道,怎么会到这个田地?现在我为自己筹谋我有什么错?你是我亲娘难道不该为我铺路?”
白如萱像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儿子。
这一刻,白如萱总算是体会到了徐玉瑶体会过的不甘和滔天怒火,亲人成仇,爱人背叛,母子算计,多年来她心心念念的种种终成了空,甚至全成了一场笑话。
白如萱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想拿她的死讨好徐玉瑶,想让她去死好给徐玉瑶当儿子,想卸磨杀驴,那不能够!
白如萱稳稳当当的站起身来,劈头就给了何逑之一巴掌,何逑之顾不得被打歪的脸,只面露惊恐,“你,你……”
白如萱笑意更深,“是不是很意外我怎么没中毒?放心,还有更让你意外的。”
迎着月色,只见白如萱眼里满是毁天灭地的噬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