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禧打心里不太想回坤宁宫,也不想在这里喂蚊子,但是她记得额默说在宫里要听话。
想着,纯禧抬手揉去眼睫上挂着的泪珠,瓮声瓮气道:“谢谢和母妃。”
常慧从袖兜中抽出手帕给她擦擦眼泪,又哄道:“好了不哭了,用手揉眼睛不卫生,会生病的。”
她说的是汉语,反正纯禧只是个四岁孩童,外人也不会闲到对一个小孩子问东问西,就算真问起来,常慧也能淡定地说:自己只是不精通,又不是一窍不通。
“嗯!”纯禧把手拿得远远的,使劲点着小脑袋:“纯禧不哭了。”
她头上的小两把头跟两个小包包似的,随着动作晃动,可爱极了。
乌柳出声提议道:“大格格,奴婢抱着您走吧。”
纯禧摇摇头,一脸认真道:“不用麻烦姑姑,我自己可以走。”
嬷嬷说自己现在已经很沉了,不能麻烦别人抱。
常慧被萌到心里直土拨鼠尖叫,孩子不哭不熊的时候,简直就是掉落人间的天使,乖巧的让人心都要融化了。
乌柳连忙道:“格格叫奴婢乌柳就行,姑姑奴婢着实担不起。”
在这宫里,姑姑是过了二十五岁没出宫,自愿留在宫里服侍主子的未婚宫女,而嬷嬷则是已婚,这些称呼还只有主子跟前受重用的才能用,纯禧这一声“姑姑”,叫的乌柳是胆战心惊。
天色已经有大黑的趋势,常慧也不耽搁,牵着纯禧往坤宁宫去。
纯禧毕竟是小孩子,走路慢不说,没一会儿就觉得疲累,有些跟不上常慧的步履。
常慧干脆一把抱起她,一路上和乌柳换着抱,这里直直对过去就是储秀宫的位置,所以到坤宁宫两人只走了四五分钟。
乌柳是学过些基础武术,这一路走来健步如飞,丝毫没有疲累感,而常慧就不行了。
她之前醒来时脑袋有伤,好不容易等养好伤,又关着门开始学宫里规矩,进宫这几日运动量也少得可怜,等她走到坤宁宫时便感觉两腿发软,气‖喘如牛。
“和母妃很累吗?”纯禧脚落在地上踏了几下,伸出小手从腰间取下只枣红色小香囊袋,献宝似的举到她跟前:“纯禧带了零食,和母妃吃点就不会累了。”
小香囊被纯禧拉开,里面放着几颗干果仁,看大小应该是偷偷藏起来的。
没想到纯禧也是个小吃货。
因为是在坤宁宫门口,常慧弯腰轻轻捏了捏她圆脸蛋儿,把声音放小许多:“母妃不饿,纯禧自己留着吃就好。”
太软了,像刚蒸出来的小蛋糕。
凑巧看守坤宁宫宫门的小太监看过来,呆愣了下,不可置信地喊出声:“大格格?”
小太监视线又移到常慧身上,看清服饰等级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见过和妃娘娘,给和妃娘娘请安!”
灯掉在地上,小太监跪下去那瞬间,冷汗密密麻麻地从背脊和额前溢出,心脏都快连同呼吸一道跳出来了。
他在这儿看守宫门,却没发现大格格跑了出去,若是让皇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姑姑知道,光玩忽职守的罪都能让他挨上好一顿板子。
常慧叫起后,对乌柳说:“让他先去主殿通传一声。”
这个时间点,就算是晨昏定省也该过了。
小太监得令,光速爬起身往里面小跑,没一会儿,钮钴禄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香黛就小跑过来行请安礼。
“奴婢给和妃娘娘请安,娘娘,主子让您和大格格里边请先坐着,她拾掇拾掇稍后就来。”香黛顿顿又道:“这奴才不懂规矩,怠慢了和妃娘娘,奴婢给娘娘赔个不是。”
说罢香黛又是一礼。
她不说,常慧都没发现哪儿不对劲,她这一说……好吧,她还是没发现哪儿不对劲!
乌柳假装翻译了一通,常慧再假装明白后点点头:“无妨,是本宫叨扰娘娘了。”
乌柳负责翻译,她只管牵着纯禧往内殿大厅走,大厅燃着熏香,有几位宫女兢兢业业地站着岗。
香黛先是给常慧上茶,又给纯禧端了盘果干,一套熟悉的动作做完,这才询问起乌柳具体情况来。
等乌柳照实说完,香黛脸上蕴含着怒气,心里恨不得飞过去侧殿把那嬷嬷给叉出去,“这老东西真是狗胆包天了!”
常慧心里又念叨,何止,这清朝最惨的就当属这些公主了,诗书刺绣女书礼仪样样兼顾不说,最后还得抚蒙。
若是受宠的能被特许在京城建府邸,若是不受宠,从京城嫁去人生地不熟的蒙古,生活习俗和气候不适应不说,熟人没几个还得受嬷嬷把控,这也导致了清朝公主寿命普遍不长。
可别小瞧这些嬷嬷,清朝可是有位公主出嫁后整整一年没和驸马见面,就因为身边的嬷嬷没收到好处,不肯替她传召,貌似这位公主还是位极其受宠爱的固伦公主。
在这时代女性低位低下,公主不如皇子金贵,特别是不受宠爱的公主,上头有祖宗礼制和规矩压着,也只能任由教养嬷嬷揉捏。
香黛福身又是一礼,道:“劳烦和妃娘娘和大格格稍坐会儿,奴婢这先去叫人捆了那老东西。”
等常慧点头,她便匆匆退下,这香黛不愧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姑姑,礼仪风度看着比宫里有些主子还要强上许多。
旁边的小纯禧在坤宁宫明显就拘谨得多,她两腿并拢,小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强忍着自己不乱看。
懂事的孩子总是会让人增添几分心疼,像前世,常慧姨母家的女儿,那简直就是当代混世大魔王。
每次到她家就跟土匪进村似的,毫不客气地在常慧房间翻来翻去,若是不小心摔碎了什么东西,你还没说话她就自己先委屈地哭上了。
纯禧这种放在后世,那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常慧不知不觉就用了一杯茶水,在乌柳提起茶壶欲要续杯时,钮钴禄皇后便掀开帘子从殿后走了出来,她外头套着简单宽松的常服,从头到脚都透着朴素和简洁。
身边的嬷嬷扶着她入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没上妆,皇后脸苍白的有些吓人,唇瓣上也毫无血色。
皇后刚挨到椅子就往扶手上靠,借着力坐直身子,用蒙语道:“方才在小憩,梳洗废了些时间,让你久等了。”
常慧收回思绪给皇后请了安,又将纯禧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最后再使出职场万能交际手段——寒暄。
“娘娘看着气色不太好,不知道是否请太医来瞧过?娘娘可得注意身体才是。”
钮钴禄皇后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被押着个老嬷嬷进来的香黛给打断。
“主子,和妃娘娘,奴婢去侧殿的时候这李氏竟然已经歇下了,盘问起来竟也是丝毫不知晓大格格不在宫里。”
钮钴禄皇后从进门和常慧说话时,眉头就紧蹙着没舒展过,这会儿瞧着脸都有些泛着铁青色。
若是这大格格她自己亲生,惩罚完也就罢了,可偏偏大格格这后头还站着恭亲王,若真要是出事了她八张嘴也说不清,再被有心人揪着不放,皇上必然会追究她失职之责。
皇后这职位说是后宫之主,有统率后宫的权利,可要是出什么事,就要首当其冲在前头顶怒火。
李嬷嬷被香黛和另一个宫女踹得两腿弯曲,本能跪下去,趴伏在地上抖成了筛糠。
作者有话要说:碎啦,还是明天捉虫修文(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