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灯

李存看着沈执荑肆意的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鲜活的沈执荑,这样自在得像只小山雀般灵动的她。

但李存并没有觉得开心,他反而有种恐慌感。能够被困住的是生无可恋的沈夫人,而那个过得快活的沈执荑不会。

山雀是金丝笼锁不住的,就算碰得鲜血淋漓,它终究都是要挣脱的。

李存还想再试图说什么来打压沈执荑,却听到匆匆赶来的小厮的话:“世子,叶使君找您有要事相商。”

他听到这话想起前不久托叶之玄呈给陈习彧的干谒诗。一想到是这事有回应,他有可能升迁,他哪里还顾得上生沈执荑的气。

李存想拉沈执荑的手,被她避开也没恼:“我有公务得去太守府,夫人不若先回沈家去。”

“我不。”沈执荑直接拒绝了李存。

她想看花灯,想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逛逛,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要看花灯。

李存拗不过沈执荑,他也不敢让叶之玄多等,只得吩咐夏橘:“看好夫人。”

沈执荑等李存走了,就在街上漫步,她让小厮们都留在马车边等着。

她其实也不想让夏橘跟着,但夏橘最近总是一刻不离自己再加上有李存的吩咐,她肯定是甩不掉的。

沈执荑忽略身旁的夏橘,自己玩自己的。因为从未见过这些场面,沈执荑看什么都新鲜,她脚步轻快,走过任何一处地方都像稚童般停留驻足。

她会被打铁花的绚烂场景震惊得不自主睁大眼,也会觉得有趣般伸出脚踢冷却后的铁水。

真有趣啊,原来这才是好玩的新春,难怪人们都说佳节,确实是担得起“佳”字。

夏橘跟着沈执荑,她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看什么都新奇,这些不过是最寻常的东西而已。

沈执荑见到画糖人的老伯,问他买了两个糖人,把其中一个递给夏橘:“给。”

“奴婢……”夏橘想拒绝,但沈执荑已经把糖人塞进她手中。

沈执荑从前其实是最不屑身份地位的。凭什么李存、王润这种人生下来就是高门贵子,而自己一出生就是贱命。

人人都说她是高攀,所有人都试图打压她,说她是不配。

这些年,她自己似乎都承认自己的卑微,但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她,李存,夏橘归根到底都是人,为什么就是要分个高贵与低贱。

沈执荑心里想着天道的不公,又满眼都是繁华景象。夏橘也跟在后面拿着糖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主仆两人都没注意到有人跟着他们。

不远处的马车里,王润掀开帘子向这边看过来,他语气满是不悦:“怎么还不动手?”

这群草包,他都让人以叶之玄的名义支开王润了。

下人都知道王润的脾气,连忙小心道:“这街上人来人往,如果贸然下手,怕……”

“怕什么?”王润忘了自己手上的伤,不小心一激动就按到了旧伤,疼得“嘶”了一声:“我在上京都没有怕的人,还会怕他小小的县公府?”

如果沈执荑顺势答应王润,他也不会有如此反应,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今天晚上就把她给要了,然后再让人把她丢到大街上,看她此后还怎么活。

不过这女人生得确实美貌,她若是愿意说几句讨饶的话,自己也能放她一条生路,带她进京做外室也未尝不可。

王润在马车里等得不耐烦,喊了几声小厮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就想着掀开帘子,结果还没掀开就被人拉下了马车。

直到他眼前又是漆黑一片,王润才想起前不久痛苦的回忆,他连忙大声道:“壮士饶命。”

前几天被乔家人欺负了,他上门去讨说法,结果连门都没进得去。

他想着回京再给父亲告状,结果父亲倒是先写了封信让他不要招惹乔家。说是乔家受陛下看重,自己别去没事找事。

最重要的是……上次他是真被打疼了,虽然没什么重伤,但却格外的疼。

王润求饶的话还是没用,反而被揍得更惨。

行月见王润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才离开。

王叔刚跑来给主子禀告王润这次又心怀不轨,眼下还在等着主子给他下命令。

难怪王叔这么多年都升不了职,还是个账房先生。主子对沈夫人的态度多明显啊,这时候身为善解人意的下属就得主动出击才是。

果然,王叔姗姗来迟:“行月你……”

“都好了,王叔你放心,这次我升迁后,一定记得会给你加月钱。”行月爽快道。

原本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可以往上爬的管家,只得叹了口气。

可恶,到手的升迁机会又没了。

这般想着,管家又踢了两脚王润出气。

沈执荑听到几声“饶命”有些疑惑,不过四周嘈杂,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她站在卖花灯的阿伯前,指着最上面那盏漂亮花灯问:“这个多少?”

阿伯摆手:“夫人,这个是不卖的,猜灯谜猜得最多的就可以拿到。”

旁边有小孩子气鼓鼓的声音:“爹爹又只猜了两个,好笨。”

小朋友都知道的规则沈执荑却不知道,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转身就走。

沈执荑是个很细腻的人,从前她也会在无意间暴露她的短处,只是那时她会用凶狠刻薄来掩饰。

而这么多年,她连这种最惹人讨厌,但能让自己好受的自保方式都忘了。

她在觉得难堪的第一反应只剩逃跑。

沈执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站在桥上,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有情人,只有自己倚栏看江心不知何人放的莲灯。

“夫人,有人喊你。”夏橘提醒沈执荑。

沈执荑这才偏过头,她看到陈习彧站在不远处,提着刚才她想要的那盏花灯。

“夫人,奴婢先过去给您买点糖糕。”夏橘虽然不认识陈习彧,但她瞧沈执荑眼中的错愕与泪光,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里。

贴心的下属就该懂主子的心意。

陈习彧走近,转了转手里的花灯,语气轻松随意:“我也没逛过灯会,今儿是头一遭,才知道原来最漂亮的灯用钱是买不着的。”

沈执荑听出他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刚才自己丢脸的情状,这人肯定都看到了。

“可惜这灯拿着好累,夫人若是喜欢,便送你了。”陈习彧把灯递过来。

沈执荑先是盯着灯,看着它精致的纹样,过了许久她才确信这不是幻觉:“多谢。”

她没想到与陈习彧同游灯会的愿望,会在多年以后实现。

两人提灯同游都没有说话,但沈执荑觉得心里很安定,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般静谧的时光。

“夫人,你家郎君真厉害,刚才这十二个灯谜可是一个不漏全猜出来了。”两人路过刚才卖花灯的老伯,那老伯赞叹道。

刚才那郎君突然就指着灯谜说答案,不过半刻钟就把十二个灯谜都猜出来了不说,还拿了花灯就走。

他还说这郎君看着是高门大户人家出身怎的这般不懂礼数。

原来人家不是不知礼数,人家啊,是着急去哄心上人。

“不是,老伯我们……”

沈执荑刚想解释自己和陈习彧的关系,就被他打断:“老伯谬赞了。”

她不解地盯着陈习彧,然后就听到他低声道:“你解释了,别人才会误会。”

误会什么?

沈执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若是和别人解释自己和陈习彧不是夫妻才容易招人议论。这灯会上不是有情人,就是兄长带着妹妹,或是家中长辈带着孩子来。

她若是解释了,恐怕那老伯还不知道会误会他俩是什么关系。

沈执荑脸微微泛红,不自在地转过去假装在看街边景。陈习彧见她这样,反而觉得有些熟悉,就好像这样的场景应当是发生过的。

或许不在灯会,但可能是在无人处,也可能是在春日学堂后的某个角落,总之应当是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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