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修文离婚这件事情,院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就连他的岳父大人都还没有得知消息。
讲座中场休息时,尹迦丞从座位离席,去前排向聂校长求教。
结束之时,聂校长有意无意向他打听左修文夫妻间感情如何,最近是不是在闹矛盾,已许久没有一同回家吃饭。
尹迦丞愣了愣,说改天有机会帮他问问。
终究没有多嘴。
尹迦丞忽然问的这句让钟婧莫名又来了兴致,她追问:“我听说左修文的前妻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你见过吗?”
尹迦丞迟疑,“当然。”
态度却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似乎总是这样,主动挑起一个话题,然后又主动终止话题。
没头没尾。
钟婧脑袋瓜子在枕头上蹭了蹭,意图与尹迦丞再拉开些距离。
这举动被对方看在眼里。
尹迦丞知道她此举为的是什么,解释道:“一会儿我妈要过来住,她今天和小姐妹们喝了点酒,怕回家去被我爸念叨。我刚把客房给她收拾了一下,怕她随时可能来敲我们房门,今晚我睡飘窗怕是不太合适。”
原来如此。
钟婧稍稍放下心来,打量他身上连最上方的扣子都紧扣的厚睡衣。
他里面穿的是那套和她同款的绸缎睡衣,应是孙慧芹买的情侣睡衣,外面这件未脱,是还没打算这么早就躺下。
钟婧转念一想,反正早晚都是要一起睡的,而她现在又恰好是他占不了便宜的时候,刚好方便适应与他同床共枕。
不是吗?
钟婧从前并未设想过自己会如此紧张,从小到大她身边异性朋友不在少数,她似乎天生人缘好,虽从不争做人群焦点,但在聚会中身边总不会缺人寒暄。
但社交距离毕竟有限,她至多也只是闻见男人身上淡雅的香水味,偶尔掺杂烟味。
钟婧不喜欢闻烟味,好在尹迦丞没有抽烟的习惯。
他浑身散发一种淡淡的清爽气味,有一点像薄荷,但也不是。
先前未曾发觉,却在他身体靠过来的一瞬间,钟婧明显感受到一个人睡和两个人睡的区别。
不知是不是乔乔所说的“男性荷尔蒙”。
钟婧整个人僵住。
心跳会突然间加速一阵,在他看上去有任何一点想要靠过来的趋势时。
钟婧躺下来摸出手机,和傅芮乔通话完,手机电量明显不足,已由绿色变为黄色并闪出提醒.尹迦丞只是半卧在床头未躺下,见她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便猜到她要做什么,先一步帮她把床头柜上的充电器插上,捋了数据线的这一端给她手机充上电。
她平躺着,身子略微向他那一侧倾斜,突然开口道:“既然开了先河,那以后就一起睡吧,总睡飘窗也不是个事儿。”
尹迦丞蹙眉,“你适应好了?”
反应倒像是委屈了他似的。
钟婧没有回答,嘴一撅,“哎呦”一声,黑了脸,“又开始疼了。”
尹迦丞咬唇,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小心翼翼开口:“要不,我给你揉揉?”
“你会吗?”
“应该不难。”
尹迦丞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钟婧想起乔乔说的,他在医院被一堆小护士们开玩笑的时候,脸会红。
竟是真的。
原本钟婧还稍有些放不开,可见到尹迦丞这般,她却突然放松下来,觉得有趣。
钟婧这些年身边的朋友,几乎都是傅芮乔那样的老油条,和他们比起来,钟婧都不算活泼,可结婚,竟然敢于挑战尹迦丞这种内向到几乎没有朋友的人。
倒是很像西天取经的唐僧,人家心里只有如来,他尹迦丞心里只有病患。
也不知怎的就敢娶她这个磨人精。
此话一出,钟婧主动去拉尹迦丞的手,却被他突然间叫停。
他掀了被子起身,“我手有点凉,我去把客厅的热水袋拿过来充上电,你等我一下。”
尹迦丞再回来的时候,又想起来去找中午那会儿钟婧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空调遥控器,卧室里寒气逼人,但他好半天才察觉到。
也不知是不是又被她身上那股淡香干扰了感官。
她今日只草草洗了澡,头发没有去动,身上的香味儿自然不会是洗发水,尹迦丞思考后将目标锁定在她搁在床头的那瓶身体乳上,上面写着白桃香型。
他知道面霜是涂抹在脸上的,有回洗完澡出来时见到她正在往脸上涂,但这所谓的“身体乳”却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又被她涂在了哪里。
尹迦丞又一次躺进被子里时,钟婧突然开始后悔让她帮她揉肚子这件事情,虽然在过往的恋爱里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肢体接触,相反从第一次吃完饭他就主动牵上了她的手,那之后也常牵着她过马路。
可像这样在夜里相隔如此之近,他伸手去到她那么敏感的部位,她始终觉得别扭。
可她仍旧要说服自己,因为她得慢慢适应。
就像傅芮乔在电话里替左修文开脱的时候说的那样:“男人不爱一个人为什么还会和对方结婚,一是为了完成父母下发的任务,二——无非是满足自己某些方面的需求。”
乔乔说,甚至不只是男人,女人也有需求,所以她也在和左修文分开的这几年有过男友。
他们谁也不比谁深情,所以彼此彼此,恰是相配。
钟婧懒得去听她这些歪理,恋爱和结婚本就不同,离过一次婚的男人,他对他那位前妻是不是有过真心难以判定,但就凭他说的那一句“没爱过”,就足以证明那会儿他会婚姻的儿戏态度。
钟婧不想拿婚姻当儿戏,既然选择了和这个人一起过日子,性这一关自是不可避免。
只是……怎样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从目前这个相处状态过渡过去呢?
好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过。
今天她若是连他这样的举动都扭捏,那下次要如何到接吻、抚摸、甚至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呢?
想来,领证已经半个月,他们却连接吻都还未曾有过,她都不好意思在乔乔面前说一句实话。
生怕引来她笑话。
走神之际,尹迦丞已经将手覆上她的小腹,他的手刚刚捂过热水袋,暖和得很,即使隔着丝绸质地的睡衣也丝毫没有打折。
他揉弄的动作轻柔,钟婧闭上眼睛,试图找一找什么话题能分散对他动作的注意力。
钟婧一直觉得尹迦丞这个人话太少,兴许是这个原因,所以她才对高中时候的他毫无印象。
尹迦丞的姓氏并不多见,按理来说老师上课点名那么频繁,她没道理会对这三个字这么陌生。
于是扯了个让他多说话的话题,问他:“今天下午的讲座去的学生多不多?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说来让我精神上止止疼。”
尹迦丞手里动作一顿,瞥她一眼,“就很严肃地听了个讲座,席间问了陆校长几个学术问题。”
“……”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插曲,可能称不上有趣,但或许你可以站在女性角度帮忙出出主意。”
钟婧刚刚灭下去的兴趣又被他这一句话拾起,“嗯,说来听听。”
尹迦丞是踩着点去的沪大,到地方的时候离讲座开始不超过五分钟。
而就在沪大讲堂外的围栏边,尹迦丞撞见在门口偷偷抽烟的陆听南。
陆听南穿一件黑色皮夹克,款式简约甚至有些像上了年纪的人穿的,但在他身上却很显叛逆洋气。
他手里夹一只烟,吸烟的动作利落干脆,吐出烟圈时也并不着急,缓慢地又有些拖泥带水。
前后判若两人。
“吵架了?”尹迦丞背对着围栏,靠上去,问陆听南。
这两天中午陆听南甚至都未按时去食堂就餐,问田教授的时候也说没有手术任务,没有在忙,那大抵就是心情不佳。
能让陆听南心情不佳的,无非就是那两个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
陆听南扔了还残余一半的香烟,开口倾诉了最近的烦恼。
原来是家里催生压力大,妻子封棠正值事业黄金期,不愿让步,陆听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忧心这个婚迟早要离。
尹迦丞言简意赅向钟婧描述了这件事,换来钟大小姐无情白眼。
“清官难断家务事吧,我怎好随意去评判别人夫妻矛盾?”钟婧真不知该如何说他。
尹迦丞紧接着补充:“陆医生的太太是田教授当时的一位病人,在医院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和许多医生护士都熟悉,痊愈后对陆医生一番穷追猛打,两个人最终走到一起。陆医生的爱情故事一直为我们神外津津乐道,后来两人婚后也是争吵与甜蜜并存,陆听南这个显眼包也藏不住话,两口子发生点什么口角也都摊到明面上让大家帮忙出主意,你有什么建议吗?”
“你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遇到这样的情况,男方怎样的做法更合适些?”
钟婧根本不需要思考,答非所问地替人家封棠鸣不平:“生不生孩子是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事情,老一辈的管得未免太宽了吧,你刚才说陆太太年龄多少来着?”
“二十五,比医生小六岁。”
“嚯,二十五岁结婚都算是早的,让人家这么年轻就事业不要了去生孩子,这简直比逼良为娼还要过分。”
尹迦丞揉弄的动作彻底停下,敏锐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是孙慧芹进了屋。
他们两个说话声本就不大,这下更是又降下去几分,钟婧要他老实回答:“尹迦丞,你答应我升副主任之前好好避孕不要孩子的,这事儿妈知不知道?”
尹迦丞点头:“我妈和梁老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有过女儿,懂得心疼女孩子,我想她会理解你的。”
“所以妈果然毫不知情!”
“……我现在去和她说。”
钟婧拉住他,“你等等。”
尹迦丞起床的动作停住,被钟婧拽了一下又重新回到被窝。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解开他外面那件厚外套的扣子,又去解他里层睡衣的扣子。
尹迦丞当下的慌乱轻易可察,钟婧玩味一笑,帮他把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故意扣错位。
外面那件干脆就让它敞开着,她伸手去拿刚才暖手的那只热水袋,怼在他锁骨以下停留了半分多钟,引得一片绯红。
“去吧,去和妈说我们两个打算多过过二人世界,怀孕生孩子影响工作不说,还会致使我们夫妻良宵不得浪漫。”
尹迦丞被钟婧这一系列行为整得有些懵,刚回过神来低头去看自己微红的胸口,又被她这句话打个措手不及。
到底是女博士,说起荤话来尽显文艺。
如此一听,才发觉她也并非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也不知她懂到什么程度,又作何感想。
不用再刻意营造什么了,这样一想,尹迦丞已然面红耳赤,看上去倒更像是那么回事儿了。
“尹迦丞,”她噙着笑说。
“嗯?”
“我来着例假呢。”
“所以呢?”某人一脸茫然。
“所以,妈知道我们没干什么,顶多就是亲一亲抱一抱,你没什么好害臊的。”
钟婧把热水袋重新拿过来放进怀里抱着,放过他:“不用今天上赶着去和妈聊这种话题,本来人家没想抱孙子的,你这样画蛇添足一下,没准儿反而激发了她的期待,下回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再表明态度吧。”
“嗯。”尹迦丞也觉得这样似乎更妥,于是出门去叮嘱了两句,故意显摆了一下她儿媳妇的杰作。
好让孙慧芹真的相信他们二人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作者有话要说:实战毫无经验,演戏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