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你拿着秦氏私贩铁引的罪证回京,交给陛下,彻底坐实她所犯之罪,但我会请求裴大人替你求情,让陛下看在她养育你有功,而你又大义灭亲的情况下,饶秦娴一条性命,只发配边疆,至于她在发配的路上死不死,那就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第二,你可以毁了这些罪证,代价就是带着秦氏远走高飞,从此不回京城,不来冀州,隐姓埋名,从此仕途与你无缘,安远侯也会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所有善后事宜我会帮你处理干净,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来追捕你们,几年之后,你再重新演一次死遁,那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你了。”
蒋华狠狠一震。
因为太过震惊,步子都后退了两步。
宋安宁眨了眨眼,无辜的问:“怎么,这很难抉择吗?”
冬青在旁边听得眼睛都要抽搐了。
小姐啊,你还问人家难以抉择,你这不是把人家往绝路上逼吗?
看似给了机会,实际啥也没给啊。
冬青总算放心了,她家小姐脑子没有抽风,理智还在,知道不能让蒋华得逞。
蒋华的脸从一点点灰败下去,又一点点的红润回来。
他沉着脸,认真的看着宋安宁。
“你明知道你给出的这两个选择,我都不可能选,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今日这般,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虚伪吗?”
宋安宁“哈”了一声,笑出声来。
“我虚伪?啧,贼喊捉贼的事情可真是第一次见啊,你又想要前程名利,又想要亲人平安,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鱼与熊掌兼得谁都想要,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命。”
宋安宁懒得再和他纠缠,直接道:“好了,我言尽于此,反正机会是给你了,要怎么选看你自己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独留蒋华一人站在原地。
蒋华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狠狠握紧了拳头。
院子里。
裴清宴见她归来,挑眉道:“谈完了?”
“嗯。”
宋安宁坐下,喝了口茶,便将自己和蒋华的对话一五一十和他说了。
裴清宴开玩笑道:“你这口子许得大了,若他选了第二个,我又不同意,你该如何善后?”
宋安宁讽笑,“他不会选第二个的,我知道。”
那样自私的人,若真的能选择放弃前程,带着秦娴远走高飞,她倒高看他一眼了。
裴清宴失笑。
“倒也是。”
两人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
裴清宴知道她暂时不会回青州,客栈那边总归不太方便,便让人腾了几个小院供她与宋氏两兄弟居住。
宋安宁也没有拒绝。
宋行之与宋贺澜总归是陪在宋安宁左右,直到她把蒋家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再带她回青州。
这一天,宋安宁等了整整一夜。
裴清宴为了配合她,还特意放松了警戒,连看守的人都撤走不少。
可尽管如此,蒋华也没有来。
天快亮的时候,宋安宁就知道,他不会来了。
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就听说蒋家的人来了,据说是来见秦氏最后一面,同来的还有蒋华。
宋安宁讽刺的扯起唇角。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无论嘴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重情重义,实际上都是慷他人之慨,一旦轮到要自己牺牲了,便推三阻四,找各种借口不行。
宋安宁就是因为摸准了他的脾性,所以才笃定,他不会救。
她先是起床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前往天牢。
天牢里。
蒋荣升看着几日不见,便瘦了一大圈的秦氏,虽说对她心中有怨,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忍,沉声道:“休书我已经给你了,你就认了吧,自己犯下的错,自己合该承担才是。”
秦氏是有些怨恨蒋荣升的。
她一生辛辛苦苦,这样筹谋,不过是为了蒋家,到头来,竟没有一个人感激自己,反而来落井下石。
她看向蒋华。
她一生心血所倾注的,只有这一个儿子。
尽管不是她亲生的,却与她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她冷声道:“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我想和华儿好好谈谈。”
蒋荣升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但对上秦氏那张布满了怨恨的脸,到底没能说出口,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蒋华看着面前的秦氏,心口疼痛不已。
秦氏倒是不恨蒋华,在她看来,这都是宋安宁害她的,华儿已经尽力了,和他没关系。
她拉着蒋华的手,低声道:“华儿,你是不是也被我的事影响了?侯爷没有怪你吧?圣上、圣上有没有因为我而责难你?”
蒋华无比心酸。
他摇了摇头。
“没有,圣上没有责怪我,大家都知道雍王叛乱这件事已经牵连太广,再加上现在北边也不平静,圣上无意再多作牵连,便让绣衣司点到为止了,母亲,您、您怎生这般糊涂!”
盐铁乃国家重器,任何人不得私贩,这个道理秦氏应该懂。
却还是铤而走险,犯下了这样的大错。
如今落到这般田地,纵是他也无法相救。
秦氏露出愧疚的表情。
可是面对蒋华,她却没有解释太多,只道:“都是我的错,只要没有连累到你就好,我最怕的,无非就是连累你。”
她勉强笑了笑,抬起手,道:“来,让娘亲摸摸,娘亲以后可能都摸不到我的华儿了,让娘亲最后一次摸摸你的头。”
蒋华红了眼眶。
他蹲下身,倾身上前,让秦氏摸了起来。
秦氏看着他,笑道:“真好,为娘没有白养你一场,以后你回到京城,就把我忘了吧,我不配当你的母亲,不仅事事帮不上你,还老是拖累你,你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人,只有把娘忘了,你才能走得更远,明白了吗?”
蒋华摇头,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娘,我带你走,我带你走好吗?”
秦氏一愣,凄凉的笑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娘都认罪了,还怎么走?”
蒋华握住她的手,“没关系,只要您答应,我随时可以带你离开,以后我们走得远远的,再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您也不会再被发配边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