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因前朝旧例,本朝的太子府并没有设在宫中,而是在皇城之外距离很近的一条街上。
太子从宫中出来以后,就松了口气,马不停蹄的让人去找裴清宴,同时自己回府让人准备好菜好酒。
没过多久,裴清宴来了。
太子笑道:“现在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回京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有你的。”
说着,一拳头打在裴清宴的肩上。
裴清宴受了他不轻不重的一拳,故意后退几步,痛苦的捂着肩。
太子一愣,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了?不至于吧,我刚才都没用力,就能把你打成这样?你可别讹我。”
裴清宴白了他一眼,无语的说:“前些日子遇到一个刺客,受了点伤。”
“啊?”
太子内疚了。
他不知道裴清宴受伤了。
若早知道,肯定不会碰他的。
太子手足无措。
“你、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我派人去请太医?”
裴清宴看了他一眼。
忽然直起身子,手也松开了,唇角还憋着笑,那模样哪像是受伤了,分明就是骗他的。
太子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一阵笑骂。
“好啊,你居然敢骗我,好你个裴清宴,诓骗当朝太子,你该当何罪?”
说着,就举起拳头去打他。
裴清宴自然不会被他打到,长腿一迈就避开了。
刚好他的旁边就有根石柱,两人围着石柱绕圈圈。
“我哪有骗你,我是真的受伤了,只不过你刚才那拳太轻,确实没有碰到我的伤口而已,好了好了,不闹了,说正事,舅舅这次召你入宫,又骂你了?”
说起这个,太子停了下来,垂头丧气。
“别提了,我哪次进宫不挨骂?”
裴清宴皱眉,“这次又是为什么?”
“幽州民乱。”
说起这个,太子的面色严肃下来,他沉声说:“去年幽州也发生了民乱,朝廷拨钱拨人,花费了整整半年时间才将民乱平息,可没想到,这民乱也只停息了半年,就又开始了,上次是何勇将军领的兵,何勇是我的人,我观察父皇那意思,怕是觉得何勇渎职,报了假消息,根本没有真正将民乱平息,所以现在就怪在了我的头上。”
裴清宴的眉头也皱起来。
“去年幽州的民乱是因为大灾,可今年的民乱,分明就是因为陛下要修建东陵,征调的民夫太多,百姓们不堪重赋和徭役,所以才揭杆而反,于何勇将军有什么关系?”
太子讥诮的勾唇。
“我不相信父皇不知道民乱的原因,可是他假装不知道,所以我也就只能配合着演戏呗,总之这锅我背得背,不背也得背了,只希望我承受了怒火,就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牵连到何将军了。”
裴清宴也是一阵沉默。
他想起了平日里皇帝舅舅操劳的身影。
又想起他多疑的性格。
别说是太子,就连他有时候也觉得很无奈。
明明是血缘至亲,可他却不信任任何一个人,牢牢的把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是没错,但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仁善,又十分孝顺,他又何苦逼迫至此?
太子察觉到了气氛的低落,挥挥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对了,来,咱们喝酒。”
裴清宴端起酒杯,与他对饮了一杯。
太子闲谈道:“我听说父皇要给你和丹阳赐婚?你接受了?”
裴清宴递给他一个名知故问的眼神。
“你说呢?”
太子讪笑。
“你肯定没答应。”
“那是当然。”
太子摇了摇头。
“舅舅家权势过大,母后这两年虽然有所收敛,不再过问朝堂上的事,可对舅舅的支持却一点也没减少,朝中关于外戚的声音日益喧嚣,这其中固然有一些老臣的功劳,可实际上,又何尝没有父皇的支持?我看父皇这不仅仅是不满外戚,还不满我这个太子啊。”
敲打外戚,可不就是在敲打他这个太子吗?
裴清宴道:“所以你要更加谨小慎微,不被抓到错处,只要熬一熬,熬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不用再委屈自己了。”
太子只觉心头闷疼。
“是啊,我一直在熬,都熬将近三十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他说着,似是心情苦闷,又自饮了一杯。
裴清宴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皇帝舅舅对他很不错,按理说,他不该在背后说舅舅的坏话。
可太子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相交的兄弟,眼看太子过得这样如履薄冰,他的心里头也不好受。
好在太子本就不是一个天性悲观的人。
他只是郁闷了一小会儿,便笑道:“好了,不说那些糟心的事,继续说说你和丹阳,你既然决定不娶她,定有别的打算吧,这些年你就没有遇到一个中意的女子?”
裴清宴还没开口,太子又连忙抬手,打住,“你先别否认,你也不瞧瞧自己多大了,我虽比你年长几岁,可我十五岁就娶妻了,现在太子妃都给我生三个孩子了,你要是再不抓紧点,小心到时候我的孩子比你的孩子大上许多,你的孩子打架都打不赢。”
裴清宴冷哼。
“他们是明理的人,不会轻易与人打架。”
太子一噎,不敢置信的道:“你这意思,是我的孩子不明事理?”
裴清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
“你。”
太子指着他,连连点头,“好啊,我看就该让父皇将丹阳赐给你,丹阳是我表妹,你是表弟,你俩在一起刚刚好,呵呵,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在丹阳那泼辣性子的管辖下,是怎样一副光景。”
裴清宴的眸光动了动。
他忽然想到,若是自己与宋安宁成了亲,生了娃娃,那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宋安宁应该是个很好的母亲吧。
看宋夫人就能看得出来。
开明、懂理、又富有童心,还聪慧,他若生了女儿,定也像宋安宁那样,机敏大方,不拘小节,他不喜欢京中只喜欢呆在后院的女子,像束之高阁的一朵鲜艳的花,远远看着是挺好看,可是近了去把它摘下来,发现也就那样,过不了多久就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