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第二茬平菇长成却比第一茬要慢了些,本打算卖完平菇再接种椴木香菇的,但看檐下堆放的木头却是干得差不多了,南方湿润,这些木头狠放了些日子了。
刚好这天上午下了点雨,下午居然出了少许太阳,最是适合接种椴木香菇。
余满山负责在堂屋里打孔,余桑负责接种,用钻子和锤子在这一段段一米多长的桦木上,每隔10cm左右打一个孔,孔深3-4cm。
而余大郎负责把孔用小木块堵好,刘大丫力气也大,居然也在旁边帮忙堵孔。
周围几家人听到余家敲得叮叮咚咚的,看热闹或者路过,都到门口来瞧一瞧。
周家的周二叔扛着一把锄头刚从地里回来,站在门口好奇:“余满山你家在干啥呢?”
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如果说在种香菌(本地人称呼“香菇”为香菌),不被笑话就是要被人偷学,余满山笑笑:“做点活计呢,刚好田里活不忙。”
周二叔看这在木头上敲洞,又拿小木块把洞塞起来的,完全看不出在搞什么名堂。
看了会儿,他就走了。
余桑是看到人来了,她就不接种了,把东西藏起来,余满山几个照常打孔堵孔就是,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要不是余家小,没地方做这事,周围邻里又多,她完全是不用这么躲藏的。
在里屋做这事倒是隐晦一些,但是没光线,看不清,就做不了。
刘大丫道:“我干脆蹲在门口堵孔,要是人来了,我能先看到,就喊余桑提前把东西藏起来。”
“也可以。”余满山说,“但是门口冷,要不大丫你在里面,大郎你去门口看。”
刘大丫猛地摇头,“我在门口吧,余叔,我不怕冷的!”
她重复:“我真的不怕冷的。”
余桑知道刘大丫这是没有安全感,毕竟她和余家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收留她在余家吃饭,纯属好心,要是哪天不好心了,她就只能饿死了,因此她一直没有安全感。
刘大丫做事也是很勤奋,余家有什么事她能干的,她都第一个先抢着去干。
家里烧火做饭,田里摘菜拔草,地里播种施肥,只要她能干,她都抢着做。
比起余大郎,刘大丫做的事更多,毕竟余大郎回家,基本不用干家务,刘大丫是家里地里一把抓,甚至还帮着洗衣服之类的。
余桑体谅她,开口:“爹爹,就让大丫在门口吧,她喜欢在门口的。”
刘大丫听余桑帮她说话,她又猛猛点头,看起来一股憨厚劲儿。
余桑进厨房,把手洗了,到隔间拿了件她婆婆的衣服,到门口给刘大丫披上,“门口冷呢,多披件衣服挡风。”
刘大丫心想,怪不得余家一家都喜欢得不得了余桑呢,连她现在也很喜欢余桑!
余桑把自己清理干净了,又回去继续接种。
刘大丫眼尖,朝里小声又急促地道:“快!汤大叔来了!”
余桑赶忙把东西盖起来。
余家隔壁是刘家,但是刘老赖逃了,只剩刘大丫一个,现在跟着她家,都称不上刘家了。
刘家隔壁是周家,而周家的隔壁就是汤家。
汤家算是富农,家里有十多亩田,而汤大叔本人也有手艺,是个木匠,平日里,不怎么见得着汤大叔,因为要是有哪家建房子之类的,地方又远,他作为木匠,很多时候是住在主家家里的,直到干完木工活,他才会结完钱回家来。
有着木匠这门手艺,虽然家里田地不算多,但汤家在普通人家里也算比较富足了,只是他家人口不多,除了钟老太汤老头这两个老一辈,他们总共就只有汤大叔这一个儿子,而汤大叔也只有一个6岁的小女儿,据说是他媳妇王嫂子伤了身体,不能生了。
钟老太天天抱怨着,无后为大,但汤大叔就是不理,王嫂子自己也是偷偷怄气,没有办法。
汤大叔是木匠,听到余家叮叮咚咚的,还以为在做什么木工活,一看余满山这几人干得还挺奇怪的,问道:“满山,你几个在干什么呢?”
毕竟是专业的木匠在问,余满山不好打哈哈了,只能道:“几个孩子做点东西玩呢,刚好地里活不忙,就给他们做着玩一下。”
汤大叔:“浪费木头......”
余满山:“......”
余桑:“......”
余大郎:“......”
花了大半天功夫,终于把椴木香菇接种完,剩下的就是好好管理了。
这些木头适合放在七阴三阳的地方,余桑想来想去,也就是前面的竹林了,因是下坡地,下雨容易水往竹林方向流,余桑让余满山几人找了些石块垫在地上,然后再以“井”字型堆放这些菇木。
现在气温低,需要适当保暖,除了盖油纸,又在上面盖了一层稻草编成的草苫子,既防雨水进去,又防其他人随便把木头拿走当柴火烧了。
终于等到第二茬平菇长得差不多,运气却不巧,赶不上张家的船,只能去包船叫张家走上这一趟,反正这次人也多,付了25文钱,让张家撑船跑这一趟。
余满山提前借了秤,又傍晚时分去田里把菜摘好,这回韭菜和芹菜都长得很好了,摘得就更多,余大郎余二郎刘大丫都帮着去摘菜,人多,没多久,连带去河里洗菜也一起弄完了。
余桑跟余满山商量:“要不让大丫也一起去县里吧,她也能背些菜呢。”
反正都包船了,多一个人背些菜可以卖更多钱,刚好让刘大丫跟着去县里涨些见识,对她以后也有利些,毕竟余家也管不了她一辈子,她身体好,背着一小背篓菜,也不重,走个二十多里也还好。
刘大丫这辈子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县里,她又不是余家人,平日里也不敢跟余家提什么要求意见,听到余桑这么说,她霎时眼睛就亮了,眼巴巴地望着余满山。
余满山知道她小孩子一个,肯定想去的,连余三郎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余满山想了一下就答应了:“也行,那明天一早,大丫你早点起床,过来吃了饭,一起去县里。”
刘大丫太激动了,她脱口而出:“我可以不睡觉的,等着你们起床去县里!”
余满山:“......”
余桑:“......”
余三郎盯着余满山,问:“爹,我呢?”
余满山:“你好好在家。”
余三郎:“......”他也想跟着去县里......
余桑也觉得带余三郎去就算了,毕竟余三郎年纪小,刘大丫好歹壮实,年龄也大些,因为爹不靠谱,她比余大郎还懂事,带着刘大丫很稳妥。
余三郎还是个小孩子,去县里是做生意的,带多了小孩,哪有时间精力看顾。
余桑特地叮嘱:“明天大丫你多穿些,路上冷呢。”
刘大丫平日里穿得乱七八糟的,她爹跑了,但衣服却没全部带走,虽旧些破烂些,多穿几件,管他夏衣冬衣的,不讲究好看不好看,倒也还暖和。
她家不过刚有起色,没钱给刘大丫做衣服,别说是刘大丫了,就是她自己,都没做过衣服,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再讲究这些外在东西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余家几人就出发了。
张家已经等着了,几人上了船,把东西放好,船桨就划了起来。
冬日的寒雾在河面上飘荡,船行得很快,风也就大了,吹得脸和手都冷冰冰的,几个孩子在船中间挤在一起挡风抱团取暖。
余桑问:“张大叔,把你船装个篷子要多少钱啊?”
若是以后包年张家的船,肯定有个船篷比较好,毕竟无论刮风下雨烈日,他们都得去盐滩镇。
余满山已经问好了,若是明年没有意外的话,长期租张家的船,一年500文钱,张家就赚个辛苦费,500文也算一笔不小的收入,主要是不费心,把人接送来回就行,对于张家也是意外钱财,那何乐而不为。
余满山却听到了心里,他自己就有一些竹编手艺,闻言道:“要是自己做,砍些竹子,再买些木头什么的,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船不大,也很有些旧了,篷子也不捡那全木头的做得好些,只简单遮阳挡雨的做一做,费不了多少钱。
余满山发话:“明年要是能定下来,这篷子我家来花钱花力做吧。”
“那敢情好!”有人帮着做,张大叔一口应了。
等到了盐滩镇,余满山道:“要不你天擦黑的时候来这里接一下我们,我还是按25文给你算。”
25文都能买半肥半瘦的一斤肉了!那必须来!
余桑看到张大叔乐呵地应了。
几人赶快背了背篓挑着担子往县里赶,争取早点到县里,赶个好时候卖菜。
余桑先在路上给余满山做个心理准备:“爹爹,这几天都不过节呢,菜价钱肯定没上回高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