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引用的是国外的进口机器和一线顶尖技术,不仅如此,在管理和制造方面,更有着多年经验!”谈到成果,贾甄言语中有明显的骄傲得意,“所以其它企业集团才会选择信任我们,包括南寻。”
一同参观的周绵喃点点头,由衷赞叹:“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贾甄笑了两声,和蔼亲切。
他又不傻,早就察觉到这几天贺俞洵对她的态度特殊,显然关系不一般,所以也愈发地热络殷勤:“来,往这走,咱们继续看。”
进了工作间,井然有序的女工们正坐着把缝纫机踩得嘎嘎作响,只差冒烟。
周绵喃眸底里闪过好奇,启唇询问:“这是在做?”
“博物馆工服,和南寻合作的文创项目。”贾甄点到为止:“贺总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不,刚确定下来,就马上开展第一轮加工。”
原来如此。
周绵喃恍然,所以贺俞洵今日才会特意抽身过来。
看着这些即将成型的样品,她心里不自觉漾出涟漪,目光温柔:“效率惊人,难怪南寻短短几年就能跻身一线。”
“是啊,要我说,贺总确实非常有魄力,也很有远见!”谈到贺俞洵,贾甄目光中增添了几分崇拜,“他行事手段铁血狠绝,这几年虽然疯狂吞并打压各类小企业,却也让一些濒临倒闭的公司重新绽放生机。”
闻言,周绵喃一滞,第一反应不是崇拜,而是想着越成功,背后承受的压力必然更多。
她脑海中蓦地浮现出男人忙碌的身影,心里艰涩延宕,嘴唇开合,喃出几个字:“身居高位,更加辛苦。”
“那是自然,更何况贺总......”贾甄唏嘘完,忽然煞有介事地噤声,语调神秘起来,“据说南寻背靠贺氏,贺总作为京市贺家唯一的继承人,却偏要放下大好财富和权力,只身到黔都闯荡,从未借靠过家里的势力一分一毫啊!”
“他凭着自己的手腕和能力,白手起家,最终在文创界加冕为王,缔造出奇迹般的神话!”
白手起家。
那得有多困难?
意味着,他那样骄傲的人,必须敛去一身傲骨,从零开始。
周绵喃瞳孔猝然闪烁,忽地被哽住,迟迟说不出话来。
他会不会不分白天黑夜地辗转各类应酬,亦或在办公室不停地审批文件开会,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熬过每分每秒,如同兢兢业业的工蜂?
这种滋味,最艰难的打拼初期,周绵喃早已经历过,所以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来。
当初分手以后,她独自赴于山区闭关学习,从此跟贺俞洵断绝联系,不闻不问,从未真正深思过这几年对方的情况会如何。
她以为,他早就会忘掉自己,回到那个独属于他的繁华世界,从此在京市安好......
周绵喃设想过千百种优渥生活,却独独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放下所有,来到黔都这个伤心之地创业。
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震恸着,不敢再深思。
一种细密的疼开始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尖锐得无法忽视。
翌日,下午时分,阳光柔和地洒落窗内,空气布满着咖啡的香气,柔和低缓的音乐旋律相互交织,氛围宁静而和谐。
“阿喃,我想死你了!”
“你也真是的,当初一声不吭就走了,害得我至今都没见你多少面,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在沪地过得是什么惨日子?呜呜呜!”
高档咖啡厅内,周绵喃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女孩,唇角笑意涌现,主动承下错误:“嗯,是我的错,这次一定好好弥补芮芮。”
“唉,算了,老婆你瘦了好多。”许芮其实知道她也过得不容易,心疼地叹口气,“今天能够见你,我就已经超级开心啦!对了,那天我说的惊喜,咱公布一下。”
“咳咳...本人于前天已经正式辞职!现成为一名光荣的自由人,所以我打算先在黔都市陪你待一阵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太惊喜意外了。”
周绵喃睫毛扑簌,眨眨眼,配合地点头,唇边笑意愈发温暖。
“哈哈哈我真受不了那奇葩老板,当初招人时特鸡贼!筛人条件绝了!女的必须单身未婚,即使已婚,也要丁克!卧槽,要不是看在工资高,还有五险一金,谁特么会去啊!”
“嗯,确实苛刻。”周绵喃抿了一口咖啡,抽空发短信交代助理完成工作事宜,认同地点头,“很符合社畜的完美标准。”
“说多了都是泪,还是你厉害,自己创业当老板。”
许芮说完,也趁这时低头看了眼手机,她眼中的焦虑一闪而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随后放下手机:“当初咱们寨里只有你做蜡染是做得最好的,你师父果然没看错人!”
提到师父,周绵喃的神色不自觉黯淡下来。
许芮见她反应,顿了顿,似乎是想到自己提的话题不够妥当,立即岔开:“对了,你现在有没有养狗?你从小就那么喜欢,我记得那年贺俞洵知道了以后,好像还特意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一条什么耶?”
周绵喃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好似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还没有,我现在没钱也没有时间。”
“送的是萨摩耶,这事都过去太久,那条狗我后来退给他了。”
她从小处在一个艰苦的环境,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奢求,就像那只几个月大,笑起来治愈人心的萨摩耶,纵使收到时抑制不住满心欢喜,最后却不得不被迫残忍放手。
狗是这样,感情亦如此。
放弃这种行为,已经植根在灵魂种,成为了无法甩掉的习惯和本能。
周绵喃又抿了口咖啡,苦味从口腔里传到心脏,那种克制又绝望的情绪好似在血液里瞬间苏醒。
“欸,说起来,那天你不是看见了吗?他当时反应怎么样?激动还是意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我绝对不信!不会是装的吧?”
“他...”周绵喃正要说话,却被许芮蓦地捂嘴惊呼打断,眉眼满是惊喜。
“卧槽!陈...陈陈...贺——”
陈?
周绵喃有些不明就里,忽地听见一道慵懒松散的腔调自背后传来。
“哟,这不是寨花妹妹吗。”
熟悉的轻佻声音,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转身看去,两个高挑出众的男人并肩而立,贺俞洵今日穿着一身偏休闲的西装,气场仍旧矜贵,垂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而身旁的人英俊放浪,印花的衬衣领口敞开,显得玩世不恭,一副情场浪子的模样。
陈斯泽。
他是贺俞洵在京市的朋友,同样拥有优渥家世和出众外貌,只是性格却截然相反,对女生永远多情。
曾经和贺俞洵交往,周绵喃被带着一起见过他几次,两人堪堪有些交集,但不多。
“好久不见啊。”陈斯泽桃花眼眯起,对着眼前依旧漂亮到惹眼的女人打招呼,而他身旁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显得冷淡。
“嗨!陈斯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阿喃的朋友,之前我们一起玩过,我还有你的微信哦!”许芮异常热情地插进来搭话,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她身上。
陈斯泽漫不经心地看她两秒,不知到底认没认出来,却也充满风度,恍然道:“是你啊。”
许芮笑得更开心,发出热络邀请:“你们也是来这里聊天的?要不要一起?”
周绵喃顿了顿,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她看见陈斯泽的目光转而投向身旁的人,手随意搭在他肩膀上,揶揄地问:“怎么样?要不要跟你的老同学们一起寒暄下?”
贺俞洵依旧垂着眼,明显不感兴趣。
“哎呀,洵神,别这样生分嘛!咱们一起叙叙旧!”许芮立即拿起包坐到周绵喃旁边,空出位置,“遇见也是种缘分!”
‘洵神’的称呼来自于他曾经中途转学到蓝寨后,次次都考第一,挤了周绵喃常年的霸榜,因此得名。
听到久违的称号,贺俞洵轻哂一声,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冷寂:“缘分么。”
周绵喃自然也想到某些事情,手指微微攥紧。
“行行行,那就来聊会儿。”
陈斯泽才不管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欠欠地率先过去落座。
整个聊天的过程,都是许芮和陈斯泽两个超级e人畅谈,独留周绵喃跟贺俞洵在那里相顾无言,总归带些不多不少的尴尬。
中途贺俞洵的手机响起,起身去外面接电话,周绵喃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敏锐地察觉到,自从那天过后,对方态度好像又莫名冷下来一些,却想不通是为什么。
“洵神还是这样高冷,当年来蓝寨读书的时候也这样,对谁都不怎么理睬。”许芮感叹道。
陈斯泽懒懒地笑了声,不怎么认同:“他啊,只是看着冷,但其实内心...啧啧。昨晚几个朋友聚会,一口气闷了好几瓶酒,眼都不带眨的。”
他吊儿郎当地说完,眼神落在周绵喃身上:“听说寨花妹妹最近在创业?看着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开工作室,真是厉害啊,你男朋友知道了不得心疼。”
周绵喃掀唇露出礼貌的淡笑,不知该怎么解释,被许芮体贴接过话。
“阿喃哪有男朋友,她刚刚从湘渝那边回来没多久,现在忙着呢.....说起来洵神应该才不是单身吧,当年就迷倒我们学校女生一大片。”
许芮说完,迫不及待地试探,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你们条件都这么优秀,你肯定也谈了不少。”
陈斯泽嗤笑一声,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停顿两秒,再开口时饶有深意,语调悠长嘲弄——
“老贺的不近女色在我们圈里人尽皆知,毕竟他当年可是低迷了好一阵。”
“这几年有多少女人趋之若鹜,都想爬上他的床,可惜啊,人冷着,封心锁爱了。”
......
他们离开之后,周绵喃看向仍旧沉浸在余韵中的许芮,踌躇片刻,终于忍不住狐疑开口:“芮芮,你其实...对陈斯泽...”
许芮僵了僵,嘴边挂着的笑终于淡下来,不再强颜欢笑。
她不想再装,眼里浸着明显的失落和难过:“对不起啊,阿喃,我骗了你,这次除了找你,也是因为他。”
“我看到了他的朋友圈,所以才选在这里见面。”
“可是,他根本就不记得我......”
对方表情失神又茫然,很是揪心,周绵喃登时心疼起来。
她握住了许芮的手腕,温声安抚:“没事的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
许芮想到刚才陈斯泽看似熟稔,实则疏离至极的态度,眼圈蓦地红了。
很快,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哽咽开口:“我知道的,他比谁都花心,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他根本看不见我。”
“可是阿喃,为什么他和洵神同样都是富二代,却完全是天差地别...为什么啊?”
“你知道吗?那年你们分手之后,贺俞洵来过你家门口好几次,每次就在那里站着,面无表情,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