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将一个大布袋子丢在三人面前,“衣服、面具、眼镜,穿上。”
丹妮温驯地捡起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依次递给普兰和白叶。
白叶拿着防护服,问:“你是谁?里面怎么了?”
“我叫艾文,里面......很复杂,你跟着我就知道了。”男孩眼睛又大又圆,咬字发音有些奇怪,说起话来眉毛有些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他这个名字白叶有印象,正是海盗老哈利托她关照的人,狼牙项链还在白叶的包袱里。
白叶默然戴上了防毒面具,三人穿戴整齐后才走上了台阶。
“来吧。”
艾文推开门,日光却照不进里面。消毒水味与血腥味混杂着,艾文打开了手电筒,白叶发现这里竟然比B楼还要荒凉,脚下甚至踩到了些泥土与砂石。
“一二楼的空气有毒,你们最好放慢呼吸,别漏出皮肤来,不然会很痛。”艾文和普兰差不多高,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声音还很奶气。
手电筒的光能照亮的地方有限,艾文叮嘱他们跟紧,不要乱走,白叶视力很好,她借着余光观察着路过的地方,发现一楼摆放着废弃的机甲与金属模型,砖泥地缝儿还生长着杂乱的野草。
比起叫它是废弃的破楼,此地更像是荒凉的战场。
普兰伸出右手悄悄握住了白叶的手腕,提醒她注意脚下,该上台阶了。
普兰受伤的左臂包得严严实实,绷带挂在脖子上,叫他的脖颈微微下压,上次五楼考核游戏虽不会对肉.体造成切实伤害,但他的伤依旧恢复得异常缓慢,饭也吃得很少。
四人畅通无阻地走上三楼,白叶才注意到一二三楼不仅没有监管者与狱警,而且一二层之间没有隔离屏障,而在三楼楼道口后十米处,立着一道厚重的铁门。
艾文让他们别动,自己贴近楼梯口右侧的墙壁,那上面有一个凸起的小盖子。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护目镜掀开,屏息打开盖子,光屏弹出,蓝色光束扫描他的虹膜,识别身份成功后,十米外的铁门徐徐打开了一个三十厘米宽的缝隙,从上至下铺张着一层薄薄的防护光膜,堵截住了外来的气体。
艾文催促道:“快点进。”
三人没有犹豫迅速跑了进去,丹妮身形较胖,侧身才挤进了门缝。
只这短短十秒,艾文的眼皮已被毒气侵蚀到发红,起了些疹子。
他将护目镜下拉护住双眼,接着浑身发力,拔腿冲向铁门。
与此同时,虹膜被阻挡,系统识别不清,铁门开始徐徐关闭,艾文侧翻身蹿了进去,扑倒在门后准备好的褥子上,铛的一声,三楼闸门在他身后关闭如旧。
丹妮热心地将他扶起,看到他眼皮上的伤后惊心不已,蹙眉道:“麻烦你了小艾文,想不到这楼下的空气这么厉害,你快涂点药。”
另一边,白叶回头扫视三楼,难得地有些惊愕。
艾文关闭了手电筒,头上悬挂的电灯已足够照亮这个大平层。
地上铺着连片的被褥,中央空出的地方拼摆了几张桌子,上面堆放着药物与罐头,角落堆满了杂物,窗户紧闭着,日光熹微洒落,轻尘悄悄游荡着。
听到动静,三楼的人齐刷刷看过来,有的正在包扎伤口,有的正在吃罐头,有的在读童话书。
艾文站直后就三下五除二脱下了防护服,摘下了防毒面具与护目镜,露出了一张稚嫩的脸,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指了指空处,“这里的空气是安全的,装备都解下吧,地方随便住,角落有被褥。”
丹妮微笑应下,手刚伸到背后拉链处想要脱衣,不经意一个抬头,直接惊呼出声。
放眼望去,三楼里全是孩童。
A楼通过考核的大人们呢?
她瞬间脑补了无数恶意,手臂都僵住了。
“请别误会,我们是只是三层的原住民。”拿着童话书的女孩叫萝丝,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酒涡,“之前外面来的人都往上走了,我们是动不了的,只能在这里生存。”
白叶捕捉到她有些特殊的措辞,“生存?”
旁边的普兰已经将装备都卸下了,走到角落里挑起了日用品。丹妮觑着白叶无虞的脸色,也慢吞吞地开始脱防护服。
“看过《采蘑菇的小姑娘》吗?我们就是做这种工作的,中午你就知道了。”
三人取了物资,将被褥铺好,丹妮去帮艾文上药,普兰则躺进了被窝,疲惫地阖眸小憩。
白叶的“床”在最外缘,她从包袱里拿出了狼牙项链和腕表藏到袖子里,沿着墙壁开始在三楼闲逛。
“休息区”里估摸有十五个孩子,白叶装作好奇的样子,东张西望起来。
刚走过边缘的被褥,左侧是洗手间,右侧是和楼门一样的可控铁门,只不过这个门的最下方多了一个四方形的缺口,边缘整齐,大小仅容一个罐头可以通过,阻挡气体的防护光膜将那里封得严密,白叶刚想蹲下看一看里面时就被叫住了。
萝丝趴在被子上,歪头朝她笑,“最好别看,里面是感染者,怕吓到你。”
“感染者是什么?”白叶直起了腿,注意力放在耳朵上,贴近门能听到里面微弱的呻.吟声,有活人。
“我们的工作就是去暗空间里捡物资,那里不仅有毒雾弥漫,过度吸入会产生幻觉,甚至昏迷不醒,这都是较为轻松的。”萝丝手边的童话书平摊着,白叶眼尖地瞧见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的竟然是盲文。
“可怕的是物资是在毒物的保护下,想要抢夺,难免受伤,之后一旦伤口接触到它们的液体,经过血液感染,人就会生病,在这里无药可医,还会传染。”
白叶皱眉问:“没有狱警管吗?送到医务室......”
“这里是只进不出的,吃的用的都要从暗空间自己挣,目前箱子里开出的药品只能满足皮外伤的药膏、纱布、绷带,或者退烧药等日常用药,消毒水都是很稀少的,每周用来清理一下,杀杀菌,治疗感染什么的阻断药是从未见过的,外面狱警不管原住民的死活,你们比我们幸运。”
萝丝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铁皮罐头,外包装是火腿的图样,她走到白叶旁边蹲下,将罐头靠近门洞,手腕稍一用力,将它掷了进去。
罐头穿过防护光膜,噔噔两声在地面咕噜起来,有什么东西闻声爬了过来。
白叶脊背绷直,能听到门里面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
萝丝站了起身,她也不愿意面对里面感染者的惨状。
一旦感染,伤口初步会发紫,血液变黑,接着肌肤开始漫长的腐烂,最后整个人应该是溃烂疼痛而死的吧,萝丝不知道,没有活人能旁观到那最后一步。
“那尸体怎么处理?”
“不知道,应该是狱警从里面什么通道进去搬走吧,晚上有人好像听到过动静。”
“里面现在有几个人?”
“可能有两个吧,十天前送进去两个人,一个是原住民,还有一个人是艾文在暗空间里捡到的,那人感染了,蒙着脸,也说不出话,不知道姓名,我们只能将他送进了这里。”
萝丝话音刚落,身侧的白叶突然蹲下了,单膝跪地,手掌撑地,胆大地向门洞里看去。
萝丝下意识后退一步,“你......”
“嘘——”白叶睁大了眼睛看向里面,门里黑黢黢的,几乎没有什么光亮,白叶撑着身子向上挪了一点,尽量不挡住洗手间的灯光,让它漏进去一点,单只眼睛望向门洞里,同时静心听去。
白叶隐约看到了一双被防护服包裹住的手捡起了罐头,铁皮外壳反射着银色的光。
耳边听到了罐头被打开的声音,捡到罐头的人并没有急着吃东西,而是将罐头敲在地上,把火腿肉倒了出来,接着将肉掰成两半,抬手扔了一半给黑暗里。
随即那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应该是那里的人摘下了防毒面具。
接着是牙齿碰撞的咀嚼声,远处的人又开始吃东西了。
真的有两个人。
白叶随手捡起门口的石头扔了进去,捡罐头的那个人被砸中,明显愣了一下,研究罐头的手停住了。白叶想看看他的脸,奈何洞口不大,她仰起脸拜托萝丝,“能去帮我拿下手电筒吗?”
萝丝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白叶回头确认洗手间里没人后,便从袖子里拿出了腕表,一按边缘表盘便发散出光芒,白叶将表盘贴在光膜最近处,光照射进门里,略微有些刺眼。
光膜是单向通融的,门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无法从门里扔东西到外面。白叶靠近门洞,发现捡罐头的人也和她一样,几乎是同步侧身趴在地上,看向门洞外的来人。
门里的人果真被特殊材质的软布裹住了脸,只有鼻孔与嘴有孔洞留着吃饭与呼吸,他的眼睛也被包裹着,所以白叶看到的是一张近乎没有五官的脸。
那人左手还捏着罐头壳子,右手握着半个火腿肉,他看不见外面的人,他就那样安静的侧趴着。
很奇怪,白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休息区里传来萝丝的声音:“把那个手电筒递给我,谢谢。”
没时间了,白叶晃动了一下腕表,光芒从蒙面人的脸移到了他的手上,来回晃了几下。
蒙面人防护服上有陈旧的血渍,他当真有伤在身,他感受到了光的变化,白叶竟然能感受到他无形的视线有些激动。
他的腿应该是骨折了,只见他艰难地爬动起来,白叶的目光与腕表光束也随之一起移动,只见他爬到墙边,小心地端起了一个纸壳,露出了地上摞起来的罐头空盒子。
罐头围成了圆柱体,他伸出手摩挲着,轻轻将刚刚打开的罐头壳子也摞在了上面,然后,他将那半块火腿肉扔了进了圆柱体内。
他侧过脸看向白叶。
门外的她攥紧了手。
她明白了这个略带诙谐的暗示,却笑不出来。
腕表光束闪烁了三下,然后被关闭了,白叶将腕表收起来,身后萝丝走来了,白叶站起身接过手电筒却没有打开。
她神色如常,目光却像含了冰棱,叫人瞧着像被刺了一下。
“这楼的考核也是在暗空间吗?”
得到了不出意料的肯定回答。
白叶有些疲倦,她回到了自己的被褥处,看到旁边的普兰睡得正香,神色恬然。
白叶想起她忘记问萝丝怎么看的盲文书,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到了午饭时间,A楼里,爱德拉被保罗拉到杂货间。
爱德拉嫌弃地离他远了几步,“你真的想越狱?”
“再不离开我们就要成傻子了。”保罗脸上的疤暗沉沉的,像一弯亮不起来的新月。
“什么意思?”爱德拉长睫一颤,放缓了呼吸。
“奥莉芙当初为什么会逃狱?我现在总算想明白了,昨天我跟着独眼去搬食材,意外看到厨师往饭菜里倒药粉。”
保罗拧紧了眉头,一拳打在了墙壁上,“难怪从不见独眼和我们一起打饭,他们吃的应该是干净的。”
爱德拉不可置信地摇头,“可这几年我从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
保罗打断她,“或许等到我们察觉到异常时已经晚了。”
爱德拉保守地答道:“我信不过你,我自己会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