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棋盘还在转动,白叶的眼神是一张白纸。

她仿佛重新认识了普兰,笔墨在纸上勾勒出陌生的面孔。

普兰皱着眉头,一张稚嫩如孩童的脸上尽是焦急,他紧咬着牙关:“别放手。”

长剑出现在白叶垂落的手心,她屏息抵抗着扭曲身体的疼痛,抬手将剑卡在棋盘缝隙间,与普兰的拉力一同,身体向上扑,终于赶在又一轮定身前倒在了实地上。

另一边,丹妮受到草药精神体的治愈,终于有力气能挣扎着站起身,她踉跄地向前跑,捡到了等候已久的记忆胶囊。

记忆被补全,她看到白叶击毙了束缚她的红衣。

白叶也是人质。

她看向周围,发现局势与她受伤前全然不同。

跑在前头的是红衣、瘸子,他们的精神体已然几近透明,而白叶与普兰只在她前面一点的距离。

人偶继续数数,普兰扶住白叶,“你没事吧?”

白叶捂住腹部,温热的血缓缓流出,她轻推了下普兰,“快追上,第一个冲线我们才能赢。”

丹妮跑了过来,“我来给她医治,普兰你快去——”

“好。”

棋盘突然停止了旋转。

人偶站起,烦躁地拧动着胳膊,“加点难度啦。”

棋盘上的黑色方块骤然消失,丹妮足下一空,尖叫被遏止在喉管里未来得及吐出,白叶眼疾手快将她拉到了自己的白色方块上,一时十分拥挤。

丹妮大口吐息着,心脏要跳出胸口。

黑色方块的位置浮现出三米高的将棋雕像,伴随着人偶一声:“开始动吧”,它们如同脱缰的野马开始在棋盘上乱蹿。

白叶靠在丹妮的身上,指挥她在将棋的缝隙中闪躲着前行。

到了这时,五人的精神力都几近耗尽,瘸子艰难地蹦跳着,一个不慎就被将棋撞倒,在棋盘上犹如蹴鞠一般滚来滚去。

普兰一跃而起,踩着移动的雕像顶。

红衣抬头看着他跨过自己,凝聚起仅剩的力量汇成最后一枪,枪口朝向普兰——

枪声未响,剑锋簌簌。

唰——嗤——

一把匕首打碎了他的防护罩,直插进背心。

普兰毫不犹豫地跃过红绸,稳稳落在人偶身边。

妆容精致的人偶从指缝中偷看他,唇角下弯,轻轻点了点头。

束束白光从棋盘缝隙间射出,「通关」二字在空中显露。

瘸子不甘地喊叫着,白叶头脑发昏,她深吸一口气,眼前一花,意识回到了现实中。

舱门大开,塞拉笑意深深,“恭喜你们三位,可以进入D楼了。”

丹妮欢呼着从舱内跑出来,激动地拥抱白叶。

游戏内的痛觉尚有残存,但身体没有任何伤口,给人以绝对的割裂感。

红衣搓着手回了寝室,瘸子则忿忿不平,上次普兰和他一队时完全没展现如此强悍的实力。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还躺模拟舱内的牛仔裤,“怎么还不起来?”

牛仔裤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昏厥了。

普兰说:“他耗费了太多精神力,休息些时日就会苏醒了。”

塞拉颔首,叫人将牛仔裤送去医务室,接着向白叶招手,“奥莉芙,和我来一下。”

白叶微笑着对丹妮和普兰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便跟着塞拉进了她的房间。

门在身后关上,白叶问:“多丽丝不惜给我下毒,「小说家」到底有什么重要情报?你难道不能去D楼吗?”

塞拉坐在床边,笑意盈盈:“你知道蚕茧计划吗?”

零号坐在小黑屋里,通过监控看到了五楼全息游戏的过程。

他时刻为主人悬着心,当他看到白叶复原的精神体后,数据库里也同时识别出那是骑士团的配剑。

他在家里见过白叶的匕首,尖端上明显的断口,原来是从长剑割裂下来的。

是谁送的礼物吗?

蓦然,白叶的账号信息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资料中监护人一栏正是骑士长的名字。

洛西泽·弗朗西斯。

网上关于他的信息有很多,所有的溢美之词放在这个英俊又慈悲的青年身上都不为过。

银鞍白马,黑甲红披。

授勋礼上,国王赞赏他诠释了骑士八大美德——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蔷薇缠绕他的佩剑,玫瑰填满他的枪膛。

他是神的近侍,命运的宠儿。

零号开始胡思乱想。

塞拉见白叶波澜不惊,直言道:“你不用掩饰,蚕茧计划在组织不是什么秘密,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多丽丝是总部的人,却要坑害分部的你。”

她笑容满面,仿佛这个监狱里任何变动都无法摧毁她的美丽。

“「魔术师」是不是很久没有联系你了,他去执行一把手的任务,暂时顾不上这边。”

白叶一声不吭,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塞拉端详起自己纤细的手指,“总部与多丽丝的新老板达成了合作,「小说家」是关键。”

“「小说家」参与了蚕茧计划?”

“可以说这么说,基因实验的母体样本被他带走了一份,不然他也没有资本活了这么多年。”

指甲抠在掌心,白叶问:“母体是什么?”

“S-18星的完美基因物种,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

“泽卡赖亚战役交战的那个星球?居然有原住民吗?”

“当然,任何星球都有它自己的主人,只不过在发展上有强弱之分。S-18星球人丁稀少,几乎没有机甲,它被当作星际战场,根本都无人在意。”

白叶可以确定,自己的时间秘密只有伏恩与零号知道。

“为什么一定是我?你这个监管者不是更能接近D楼?”

“监管者能有不同于普通囚犯的平安,但同时也失去了升楼的资格。就像一条鱼,不想被温火煮熟,自愿跳进一个小水坑。”塞拉细眉轻挑,“倒也不是我妄自菲薄,只是这由不得谁选择,而是很久以前,就注定要是你来做。”

白叶开始担心零号,她的到来是按别人的剧本走,那么零号与普兰也势必暴露在明处。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白叶起身走向门。

塞拉捂住了自己的胸牌,话锋一转:“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白叶不解地回头,塞拉不愿再开口,悠然地涂起了指甲油。

白叶走进厕所,启动腕表。

与伏恩的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她单方面的报告,没有收到任何的回信。

她问:[ S-18星与我的实验有关系吗?]

接着又点开「诗人」的留言。

[我这边的「小说家」是个复制人。]

配图是一个断臂,白皙的人造皮肤能看到青蓝的血管,断口露出与人骨质地类似的乳白材料。

「诗人」斜躺在沙发上,组织的医生为他包扎伤口,他的西装被划破,黑衬衫被血晕得更深。

他吊儿郎当地飞速打字,第一时间将信息分享给白叶。

她思索了一番,向「诗人」发去自己的疑问。

毫无意外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白叶闭上了眼。

塞拉特许了参加游戏的六人休息,不用去工厂工作。

白叶回房时,发现普兰早早就睡着了。

他蜷缩着纤细对身体缩在床脚,被子高高隆起挡住他半张脸。

丹妮捧着两包饼干来串门,“多亏有你们,我终于能进D楼了。”

“嘘——”白叶指了指下铺的普兰。

丹妮见状,礼貌地压低了声音,蹑手蹑脚将礼物放到桌子上,“奥莉芙,你身体还好吗?”

“我没什么事,谢谢你当时为我治疗。”

白叶打开衣柜,开始收拾包袱。

“听说D楼不用去工厂工作,但我从没见过有人从那里出来过,你说,难道他们平时没有什么活动吗?”

通关的喜悦渐渐消逝后,对于未知的不安席卷而来。

白叶整理衣服的手一顿,她发现旁边普兰的包袱上有白色的颗粒,指尖抹碾开,凑近嗅了嗅。

是海盐。

那边丹妮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我都和流水线的零件有感情了,以后要是能出狱感觉可以考个机械师的证件,又是一条就业路......哎哟”

白叶听到动静瞧她:“怎么了?”

丹妮捂着头,缓了一会后眉头又舒展开,“没什么,或许是人老了,总是头疼。”

白叶忽然意识到什么,眸光一闪:“你在监狱呆了几年?”

丹妮掰着手指算道:“五年多了。”

“五楼有比你更久的人吗?”

丹妮如实答道:“当然,之前老哈利就是呆得最久的,监狱在七年前,就是......993年,大清洗过,老囚犯都挪走了,现在的我们都是新人,除了病死的,大家最多也就呆了七年......奥莉芙,你怎么了?”

丹妮看着白叶变幻莫测的脸色,下意识闭上了嘴,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这一晚,白叶睡得很不踏实,她在脑海不停地思考监狱与基因实验的关系。

等到清晨,普兰将她叫醒,她才发现被子被她踹到了地上,自己就这么抱臂睡了一宿。

“奥莉芙,现在走吗?”丹妮换了一个新发型,将长发分成了两股辫子,看上去年轻许多。

三人穿过操场,来到了D楼楼下。

D楼要比AB楼高出两层,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

他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隔着镜片望向来人,“先别靠近。”

他身后门留有一个缝隙,里面传出一股诡异的气息,是混了消毒水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