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包裹着虞永晏的白茧仿佛毛毛虫一般往她的位置拱近了一步,花盛妙不着痕迹地往后又退了一点。
先不说她没有解开大师兄禁锢的能力,再说她除非是傻了,才会帮一看就不是善类的虞师兄解开这禁制。
“师兄,我……我太害怕了,不太敢靠近你。大师兄说的像您的魔物,又是什么东西呢?”
眼看自己没有办法蛊惑住花盛妙,虞永晏金色的蛇目中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他的声音极力放柔,却在玄月命线的束缚下,听起来像是变了味的古怪夹子音。
“师妹……”
虞永晏听着自己完全变了味的声音,他的竖瞳气得越发尖锐,原本艳丽又多情的面容上,浮现出了许多淡蓝色的鳞片,显得他原本的绮丽面容多了丝非人的危险和冰冷。
“花妖,你救不救我?!”
看来这位虞师兄的脾气不是很好啊。
花盛妙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却还是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努力。
“虞师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若是不肯将来龙去脉都告诉我,我怎么敢相信你,放你出来呢?”
少女黑亮的眼眸满是诚恳,清晰的倒映着他的身形,却没有太多对他的畏惧和厌恶。
虞永晏原本凶煞的怒火,如同一个还没来得及胀破就泄了气的水球,突然有些发不出来了。
他皱了皱眉,压抑着烦躁道。
“你只需要知道,长得像大师兄的那东西是个魔物,他想要我的命就够了。其他事你不必了解,更不要多问。”
怎么她在仁剑门里遇见的每个人都是个谜语人啊?!
花盛妙这一次不想这么放弃刨根究底的想法。
“师兄,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更加不明白了——那个长得像大师兄的魔物,和大师兄有关系吗?”
虞永晏眉心不耐烦地紧皱成川,偏偏少女问话的语气格外轻柔平和,让他越发有种有火发不出的憋屈感觉。
“它和大师兄扯不上一点关系。只是那东西就喜欢披别人的脸装成人,它觉得他装成大师兄的样子,最有机会杀了我,所以才变成大师兄的样子。之前有一次,它差点成功了,若不是我……”
虞永晏艳丽至极的面容上闪过扭曲与疯狂交杂的杀意。
“行了,关于它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若是你听得多了,它说不定也会盯上你。你确定——还要继续听下去?”
花盛妙不知道虞永晏的话是不是在吓唬她,但她非常有骨气的……怂了。
“师兄,那我不问魔物的事了。可您为什么说大师兄——想换一个听话的师弟呢?”
这可关系着她这两个月还能不能靠抱大师兄大腿活下去。
虞永晏像是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
“那是因为——大师兄根本不想要我活着。”
虞永晏的声音如同吐着蛇信的艳丽毒蛇,低沉而带着剧毒的阴郁蛊惑意味。
“他只需要一个虞永晏,能继续当他的师弟。若我死了,换成一只性格木讷的魔物最后活了下来,大师兄也依然会将它当成是虞师弟。”
说完这一大通后,虞永晏的兴致突然高了起来,他的金黄蛇目紧缩着,一动不动的盯着花盛妙。
“师妹,你现在知道,你以为的那位温柔可亲的大师兄,是什么人了吧?”
花盛妙在心里默默回答道。
“温柔可亲”这四个字,到底有哪里能和大师兄沾边了?
在游池道人和虞师兄眼里,她就这么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傻子吗?
不过看现在虞师兄说话这么清晰流畅的样子,她至少能确定一件事,要么就是刚刚这位虞师兄艰难说话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要么就是玄月命线对虞师兄的禁锢压力,正在被虞永晏飞快适应。
不管是哪一点猜测成真,看来她都得尽快从这里出去。
“我,我不信……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花盛妙的眼神坚定,声音清脆,像极了不谙世事,满怀天真的稚气少年。
“除非您能给出证据——大师兄所做恶事的证据,不然我绝对不会相信师兄你的片面之言。”
然而虞永晏一口答应下来。
“有啊。”
花盛妙心头一紧,听到虞永晏继续说道。
“我当然有证据。只是,你得先松开绑着我的禁制,我才能带你去看证据。”
花盛妙略微松了一口气,虞师兄这一套空手套白狼的说辞,若是在她的地方,只怕连小孩子的糖都骗不到。
但是这不妨碍她接着虞永晏的话道。
“什么证据?”
虞永晏定定盯着她,突兀问道。
“师妹难道看不见吗?”
气氛一下就变得恐怖了起来,花盛妙僵硬着身子,都不敢随意望向其他地方。
“师兄,你别吓我……今天天色这么晚了。这证据要不我就不看了,我先回去了……”
虞永晏轻笑一声。
“师妹既然能看到绑着我的那团鬼东西,难道还看不到大师兄对我们做过的事情吗?”
花盛妙一头雾水。
“师兄,你在说什么?”
看花盛妙似乎真的听不明白,虞永晏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他金色竖眸冷冷看着花盛妙。
“玄月命线,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这东西的名字呢。师妹,你难道不是和大师兄一同修天命道吗?”
花盛妙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师兄,什么是天命道?师兄你……难道看不见玄月命线吗?还有……我才刚入门第二天,还没有正式修炼呢……”
“没有正式修炼,小师妹就能借用大师兄的道法。小师妹,真的是——”
虞永晏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低声道。
“天赋异禀啊。”
虞永晏金黄的竖眸紧紧盯着花盛妙,脸上的笑容阴冷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他看上去像是想直接钻进花盛妙眼里,看清楚花盛妙眼中的倒影。
“我别说见了,就是想碰,都难以感触这东西的样子呢。”
“怪不得大师兄这么看重小师妹,原来,小师妹能修炼大师兄的道啊……”
虞永晏的声音轻得仿佛遗憾般的叹息,他看着花盛妙的金色竖眸却格外冰冷,像看着一个死人。
“天命道,呵,天命……”
虞永晏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像是一个醉酒的疯子,眼角甚至因为大笑流出了几滴的眼泪。
而这股大笑来得快,去得更快。
虞永晏停下大笑后,甚至任由自己的整个身体往后直直倒在地上,他的眼闭上,声音格外冷漠。
“小师妹不想救我,就不救吧。毕竟,我与小师妹,也不一定是谁死在前面。”
虞永晏的这番表现过于莫名其妙,花盛妙甚至还没来得及生出多少害怕,看着禁锢着虞永晏骨架的冰冷玄月命线,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顺着虞永晏的话问。
“师兄,我不明白——为什么师兄说我修的是天命道呢?大师兄修炼的也是天命道吗?我修炼大师兄的道,有什么不好吗?”
花盛妙只记得大师兄似乎问过她一句——师妹也占天命吗?
虞永晏懒散地睁开眼,或许是觉得恐吓一无所知的小孩子,没什么趣味,他冷冷道。
“修行界最常见的修行之道,就是五行之道。道与法并行不悖,无道则无法,不同道,就有不同道的道法。越多人修行的大道,也就越容易寻到破解之法。大师兄修的就是天命道,玄月命线是他的本命法宝,占天命是他的道术。仁剑门里,没人见过他施展道术,也没人能见过他的法宝。”
“所以我被大师兄抓住,甚至只能如鱼肉被他宰割。路师兄,嵇师弟,师尊,还有……”
虞永晏的声音从压抑的激动中突然低沉下来。
“我们无法修行大师兄的道,也无法反抗大师兄的道法。大道修炼至深,就会孕育出道种。吞噬相同大道修士的道种,能助人在大道修炼上更进一步。”
虞永晏的声音带上了些冰冷笑意,像是饱含着恶意的食人之花。
“小师妹,你才刚拜入宗门,就能窥见大师兄的道,甚至能触碰他的法宝,他还待你如此之好,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呢?”
顺着虞师兄的话,大师兄对她好的真正用意,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图谋她的道种,或者是迟早将她扼杀在未长成之前。
花盛妙沉默了一会儿,她蹲下,诚恳地看向虞永晏。
“多谢虞师兄的好心提点!时候已经不早了,师兄早点睡,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虞永晏完全没想到花盛妙会是这般反应,他惊得从地上弹起,金黄的竖眸带着愤恨与恼怒地看向花盛妙。
“花妖,你是不信我说的话?!”
看着虞永晏的反应,花盛妙其实感觉虞师兄说不定刚刚说的还真是实话。
但她的脑子又没什么问题,大师兄可能真的不是好人,但至少大师兄帮过她几次。
可虞师兄,就铁定不是什么好人啊!
虞师兄说的是实话,和她一定不会解开大师兄留在虞永晏身上的玄月命线,有什么关系呢?
她除非是真的傻了,才会去帮虞永晏解开束缚。
不顾身后传来的虞永晏恼羞成怒似的尖啸,花盛妙捂着耳朵,沿着自己记忆中来路的方向,摸索到了山壁上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