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相触间,花盛妙只觉得孟春师兄的手如同月丝一样冰凉光滑。
……道理她都懂,只是大师兄的手连茧子都没有,是不是也太离谱了一点?
孟春邈垂眸,看着小师妹皱眉着仿佛研究一个难题一样盯着他的手的样子,他轻声道。
“师妹,你的玄月命线。”
花盛妙猛然缩回手,连忙将自己手腕上的玄月命线伸了过去。
都怪她还没有养成和大师兄一样,把法宝当成身体一部分的习惯。
大师兄不会以为她刚刚是在故意轻薄他吧?!
对上大师兄那张出尘脱俗的脸,花盛妙感觉自己干巴巴的解释,毫无说服力。
“师兄,我刚刚不是故意轻薄……对您不敬的。”
孟春邈握住她玄月命线的手依然平稳,他看向花盛妙的柔和笑容中,似乎透着淡淡的不解。
“轻薄?什么是轻薄?”
看着纯粹如稚子一般的大师兄,花盛妙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诚恳道歉。
“师兄……总之,如果有人对你做了让你不舒服的亲近举动……就是轻薄。我刚才没反应过来就碰了师兄的手……”
孟春邈若有所思,他静静看着一脸苦恼的小师妹,神情温柔如云中明月。
“无妨。我并不讨厌师妹。”
孟春邈再度伸出手,似乎极为耐心等着花盛妙将手放上。
看着花盛妙没有反应,孟春邈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疑惑。
“师妹?”
花盛妙突然有些茫然。
事情是怎么突然发展到好像她突然拐骗大师兄牵她手的地步的?!
憋了半天,花盛妙只能憋出一句。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算了,师兄,我们快点去看师尊吧。”
花盛妙希望能跳过这个话题。
然而孟春邈的身形在原地不动。
保护好自己?
他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叮嘱他。
看着小师妹耳边的小花苞,孟春邈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他温声应道。
“好。”
似乎想到了什么,孟春邈又慢慢道。
“师妹在外,也要小心。若是遇到难缠的敌手,可以试试将玄月命线变化成我的模样。但不到生死关头,师妹最好不要这么做。”
花盛妙被大师兄的话勾引起了好奇心。
玄月命线就像是一团可以随意变化的橡皮泥一样,她已经试过了将玄月命线变化成雨伞,利剑,铜钱,包子,可似乎这法宝只能变化成寻常可见之物,而且只能持续较短的时间。如果玄月命线变化成她不了解的东西,只会变成虚有其形,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比如说手机外表的砖块这样的死物。
如果让玄月命线变成人,那不就是只会变成一个雕塑一样的假人吗?
所以——
“师兄,为什么最好不要将玄月命线变化成您的模样?”
然而孟春邈的死寂黑眸看向她,他温和,却似乎难得得有些认真道。
“因为,我也不知会发生何事。”
大师兄的这句回答看似一句废话,然而花盛妙丰富的想象力,只凭这一句话,就已经能脑补出许多细思极恐的结果。
她向孟春邈郑重保证。
“师兄放心,我一定不会轻易尝试的。”
孟春邈慢慢点头,他身后的玄月命线仿佛嘉奖一般的,轻轻摸了摸花盛妙的头。
“师妹,乖。”
走进那扇大门后,花盛妙发现他们竟然一步就来到了那座白色小岛上。
只是与她昨天和嵇师兄一起到访的场景有些不同,毫无波澜的深海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凝固深渊,海水的颜色浓得和墨汁一样,海里没有巨龟浮现而出,洁白的沙滩上也没有无数小龟冒出头,就连那深红如血的宫殿,也寂静得像一座死牢。
花盛妙原本以为她昨天见过的场景已经足够可怕,没想到她今天见到的这种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加让人不敢出声。
然而孟春邈像是一点都不觉得这里的安静有多么诡异。
孟春邈指尖一动,一条月丝如入无人之地般伸入他脚下的泥沙中。不过片刻原本洁白的海沙就变成黑红如血的颜色,然后这黑红土壤里,如同时间被成百上千倍加速一样,突然出现了无数株摇曳的嫩叶和野花。
清新的原野草叶气息弥漫开,那些原本如同消失一样躲在泥沙之下的小龟,此刻迫不及待地从沙层下爬出来,用力地刨土,咬上脆甜的草茎和嫩叶。
这场景格外的和睦融洽,看着大师兄垂眸低眼,温柔微笑,耐心看着那些小龟进食的样子,花盛妙的身心微微放松间,又忍不住生出了一点疑惑。
虽然这些小乌龟进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可是大师兄,看上去真的不像会喂养可爱小动物,反而很像是准备喂完之后,再拿这些被喂饱的小动物去喂其它东西的人啊……
一想到昨天师尊咔嚓咔嚓咬着重鼎的声响,花盛妙突然有些不敢多想。
直到这片突然出现的草叶和嫩花被密密麻麻的小龟们啃食殆尽,陆陆续续有小龟重新钻回土沙中,她才轻声问道。
“师兄,我们何时去看师尊呢?”
孟春邈静静地看着那群小乌龟钻回土里。
“小师妹不是已经在看了吗?”
花盛妙陡然一惊,她下意识看向脚下三两成群,还在扒拉着她鞋履,似乎想让她挪开方便吃草的小龟。
“这,这是师尊?师尊不是在大殿里被关着吗?”
孟春邈的声音缓慢温和得不让人心烦,反而有种让人能静下心的平静感。
“大殿里关着的是师尊的血魔化身,并不是真正的师尊,它平时镇压在血牢里,若是胡言乱语,吵嚷着要吃血食,师妹也不必在意。它饿久些就没有力气害人了。”
花盛妙有些艰难地转头看向了那座宫殿,她突然想起昨天嵇师兄特意带了一鼎鱼来喂师尊的血魔化身的经历。
那活鱼算是血食吗?
嵇师兄不会是带着她干了一件坏事吧?
想到孟春师兄刚刚提及的“害人”,花盛妙硬着头皮,还是将昨天嵇师兄带她来这里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大师兄。
“……师兄,血魔化身吃了活鱼,不会从牢里跑出来吧?”
花盛妙沉重的做好了面对捅破大篓子的心理准备。
然而孟春邈淡淡道。
“不是什么大事。将师尊的道身和血魔化身同样削过一层就好。”
花盛妙还没来得及想这个“削”是什么削法,下一刻,她就感觉柔软的月丝轻轻再摸了摸她的头。
“师妹,乖。”
孟春邈死寂的黑眸静静看着花盛妙,他仍在笑着,明明还是那张出尘脱俗的面容,却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温声感慨。
“我不想让小师妹怕我,所以,小师妹不要变成和师弟,师尊一样的怪物,好不好?”
哦,师弟,师尊原来都变成了怪物吗?而且听起来他们的下场都不太妙啊……
但问题是说出这番话的大师兄,看起来最不像个正常人吧!
所以大师兄真的有必要叮嘱她当个正常人,而不是立刻找人看看师门的风水吗?!
花盛妙内心复杂,然而被大师兄摸着头的她,只能战战兢兢,小鸡啄米地点头。
“师兄,我一定会听话的!”
大师兄的话成了最后一根压倒花盛妙念头的稻草,她终于坚定了跑路的决心。
她一定会听嵇师兄的话,早日另投师门,不让师门上下皆不正常的传统受到哪怕一点点玷污!
孟春邈看着一脸写满“我一定会努力的”小师妹,终于感到满意般地放过了她。
然而还没完,孟春邈凝视着那片深海,突然温声问道。
“小师妹会用玄月命线了吗?”
花盛妙下意识点点头,又回想到刚刚大师兄生草的操作,还是不坚定地又摇了摇头。
然而大师兄循循善诱得像一个教导孩童的温和长辈。
“师妹,将玄月命线放进去。”
花盛妙迟疑地看着那片和墨水一样的海。
“师兄,是放进海里面吗?”
孟春邈耐心地点了点头。
“师妹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师尊的道体。”
花盛妙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师尊的道体,是那只大龟吗?”
孟春邈点头,甚至还温和地向她解释了让她这么做的原因。
“师妹昨天才见过师尊,师尊若是记不得,就应该削去两层甲壳了。”
所以她是钓鱼执法的那个诱饵吗?
花盛妙僵硬地点点头。
孟春邈温声安抚她。
“师妹不怕,我不会让师尊真的伤到师妹的。”
只要她乖乖当好一个工具人师妹,大师兄就会保护她。
花盛妙听懂了孟春邈的言下之意,她闭上眼,玄月命线投入水中的同时,她也虔诚许下一个心愿。
她的心愿也不大,只希望她第二次拜入的师门里全都是正常修士就好了。
…………
原本灵力操纵玄月命线的时候,花盛妙感觉自己像是多了一条无形的手,对周边事物也有一种模糊的感应。
只是等玄月命线入水的时候,一股沉重而滞重的阻力,像是逐渐隔绝了她和玄月命线之间的联系。
玄月命线越往下方探去,这种阻力就越发强大。
花盛妙漫无目的地飘下了一会儿,就有吃力得想要打道回府的感觉。
然而突然间,一双眼睛似乎盯上了她。
是那只巨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