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师兄会死?还在死前把他的“道”送给她?!
她和嵇师兄的关系以后会好到这种程度吗?
而且,大道也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回想着今晚在门缝里看到的那双红瞳,花盛妙实在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对了,她是不是好像忘记了什么?
雨滴敲打着门窗的声音越发响亮,花盛妙突然想起,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嵇师兄……现在,该不会在这雨天,还躺在竹楼门口吧?!
打开紧闭的雕窗,刺骨的冷风带着雨丝飘进,有一种格外不同寻常的寒意。
花盛妙极目远眺,依稀能看到竹楼门口依然躺着的模糊黑影。
【“好,好冷……”】
书里描述的孩童哭喊声音,似乎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就当是为了感谢嵇师兄亲手给她做的那锅鸡汤吧。
花盛妙深吸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玄月命线。
反正有玄月命线在手,她也不必担心嵇师兄会突然袭击她。
刚刚在沐浴的时候,她已经顺手试过了这件法宝的威力。
只需要极少的灵力催动,不仅可以攻击防御,还可以短暂变化成她想要的物品。
走到阁楼门口时,花盛妙稳稳地握着手中厚实的白色绸伞,心中更多了几分安全感。
走到竹楼门口的人影面前时,花盛妙灌输入灵力,让厚实足以容得下三人的绸伞无风悬浮在她和嵇明洛上方。
她原本想要将嵇师兄扶进竹楼里,可花盛妙定睛一看,手上的动作一顿。
嵇明洛躺卧的姿态,是不是与她离开前相比,有些变化?
“嵇师兄?”
花盛妙蹲下身,试探性问道。
嵇明洛突然死死睁开眼,红色眼眸微微颤抖,无比警惕地看着她,水滴从青年的红色眼瞳竖直向地下坠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丝。
这一刻,花盛妙甚至有一种她和嵇明洛的地位完全颠倒,嵇师兄反而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的错觉。
嵇师兄竟然醒了,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挺害怕她的。
花盛妙也不想再刺激他,她好心提议。
“师兄,现在下雨,我带你进屋休息吧?”
嵇明洛的唇动了动,声音微弱的甚至比雨滴落地的声音还要小。
“师兄,你说什么?”
嵇明洛的身体被气得发抖,这一次花盛妙终于听清了他刚刚说的话。
“魔头……你休想蛊惑我……即便,嵇家将我除名,我也绝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说完这一长串话,嵇明洛呛咳一声,又呕出一口深红的血。
花盛妙:?
什么魔头?什么嵇家?
师兄不会是失血过多变傻了吧?!
然而看着嵇明洛又呕出一口黑血,花盛妙只能认真解释。
“师兄,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魔头……”
灵光一动间,花盛妙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在小说中看到的那段情景,她好像知道嵇师兄为什么这么害怕她了。
“师兄,你现在几岁?”
嵇明洛瞪大红得几乎滴血的眼瞳,似乎只要还有一点力气,就能当场咬死她。
“那个大魔头叫你师妹,你……还敢说你不是魔头?我虽然只有六岁,却也知晓人族大义……”
花盛妙被逗笑得扑哧出声,嵇明洛更加不堪其辱地皱紧眉。
“你笑什么?”
花盛妙也知道自己这一笑很损功德,她强行捏住自己的脸,止住自己的笑。
“师兄,你要是这么论的话,大师兄是大魔头,我是五魔头,师兄你论资排辈都比我年长,可是比我还要大得多的四魔头。”
“你,你胡说!”
嵇明洛气得涨红了脸,苍白失血的面孔,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我怎么胡说了?你看看你自己,是不是比我长得更高,还穿着和我一样的宗门弟子服?”
花盛妙看着嵇明洛一脸被她的话吓傻了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这一天里受到的精神伤害,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
直到一道温吞柔和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师妹,什么是大魔头?”
花盛妙僵硬地转过头,对上大师兄漆黑死寂的眼眸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停跳了一拍。
老祖宗说的对,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
这一刻,花盛妙脑中想象出了无数幕大师兄身后冰冷锐利的月丝,刺透她心脏的画面。
花盛妙发誓,如果时间能倒退,她一定不会再这么逗弄嵇师兄。
但事实是,孟春邈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只是纯粹地等待她给出问题的答案。
花盛妙想过狡辩,最后还是在沉默中,揪着衣角低头认错。
“师兄,我……我刚刚只是借着嵇师兄的话,想逗他玩,不是真的想要诋毁您。师兄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孟春邈慢慢地眨了眨眼,他的声线仍然温吞而轻柔。
“大魔头,原来是诋毁之言吗?我听旁人说得多了,倒不觉得这称呼有何不对。”
柔软的月丝从孟春邈身上飘到花盛妙面前,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头。
“小师妹,不必放在心上。”
花盛妙没想到孟春邈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面对这么好说话的大师兄,她甚至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愧疚。
大师兄,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凶残……吧?也许大师兄的行事作风,有大师兄自己的道理。她不应该先入为主,只凭简单的几件事就断定孟春邈的为人。
“……谢谢,师兄。”
花盛妙鼓起勇气朝孟春邈笑了笑,少女清亮的黑眸多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亲近意味。
“师兄也是察觉有大雨落下,特意来带走嵇师兄的吗?”
看来游池真人一脉的师兄弟,也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师门情谊……
然而孟春邈摇了摇头,雨丝仿佛刻意避让他所在之位,即使没有上方半点遮挡,也没有任何雨水打湿他的衣袍,他的面容仍然如同高空之上的霜雪明月般清凛不染。
“不,是我觉得血腥味过重,才开启了此地的雨阵。”
孟春邈温声继续道,“此时过来,也只是想将嵇师弟驱回他的洞府中。”
花盛妙:……她收回刚刚的那番忏悔。
原来这雨不仅是大师兄为了搞卫生而下的,而且大师兄特意赶过来,还是为了赶人的?!
这好像驱赶闯入地盘的野狗一样的云淡风轻发言,到底是进行过多少轮这样的流程才这么熟练?!
游池真人弟子的生存环境,也太恶劣了吧!
花盛妙现在好像有一点理解,为什么不管是成年的嵇师兄,还是现在心智只有六岁的嵇师兄,都把大师兄当成是大魔头了。
这应该,大概真的不能怪嵇师兄。
花盛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虽然大师兄到目前为止除了向她提出疑似“买眼睛”的诡异要求外,没对她做出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举动,可这一通对话下来,花盛妙刚刚弥补好的心理阴影,已经比这地方的月亮还大了。
果然,她还是尽快跑路吧。
相对无言的沉默间,嵇明洛的声音嘶哑响起。
“……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一个人呆着!”
当他听到“驱回洞府”那一句时,嵇明洛本能地想到了漆黑冰冷的窄间,浓郁恶心的血腥味道。
孟春邈是他完全不敢靠近的真正魔头,可是另一个人……
‘师兄,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吧。’
‘师兄,你想要尝尝吗?小心……’
……师妹……花盛妙……
陌生的声音与记忆,伴随着尖锐的痛苦刺搅着他的头颅。
嵇明洛本能地感觉,眼前的少女是他在水渊中唯一的浮木。
嵇明洛的发冠歪斜,胸口染血的伤洞没有完全愈合,被血染成深红一片的衣袍狼狈不堪。
但他仍然抬头,用着祈求般的目光注视着唯一可能会答应他的施援者。
“师……妹,我……我不要……”
眼泪无声从嵇明洛的眼眸中落下,嵇明洛湿漉漉的面孔如同被浸透在水下的绝望溺水之人。
花盛妙捏紧了裙角,看着嵇师兄苍白失血的脸,她转过头,看向孟春邈。
“孟春师兄,嵇师兄如果能洗净身上的血迹,能不能让他也在这里住一晚呢?”
孟春邈沉黑寂静的眼眸定定看着她,温柔声音间似乎带着一点疑问。
“小师妹不是讨厌血迹和鬼物吗?”
听到这句话,花盛妙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猜想。
不会是因为她挑选洞府的时候提出的要求,才会让大师兄想开启雨阵,然后把嵇师兄赶走吧?
花盛妙打了一个寒颤,瞬间清醒过来。
不不不,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能因为大师兄目前为止对她还挺好的,尤其是与嵇师兄这么惨烈的对比之下,就把大师兄的锅背在自己身上。
“有大师兄送我的玄月命线防身,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孟春邈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花盛妙乘胜追击,“师兄是同意嵇师兄留下了吗?”
孟春邈慢慢道,“师妹若是不害怕,留鬼物住一宿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