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正在营帐里研究桑南的地形,特别是王城内的地图与城外十里的地图,人口密度等等,这些资料都是影一传回来的。影一早就汇总资料回来,谢珏也看过数遍,只是有些资料他需要熟读于心,反复地看才能加深印象。
帐篷里就点了一盏油灯,野外扎营本就很吵闹,他的营帐附近消无声息,只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嬉闹声,有一些士兵夜间无聊在玩游戏,谢珏依稀能听到一点声音。他正看得入神时就听到脚步声,方楚宁掀开帘子进来,谢珏眉目错愕,“你怎么来了?”
“今夜我与你睡在一起!”
“不行!”谢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你疯了吗?”
大帅就在营帐里,他怎么敢来的?
“父帅离我们很远,再说他忙得很,没空理会我,我们在宁州时就睡在一个帐篷里,大家都习惯了,如今怎么睡不得?”
“此一时彼一时,为什么不行,你心里没点数?”谢珏被他闹得看不进去任何东西,“你被逼我喊人!”
“你喊啊!”方楚宁撩开袍子,就坐在简易床上,谢珏眉目微沉,方楚宁干脆躺下来,一副你能奈何的神色,破罐破摔了。
谢珏深呼吸,喊人只不过是威胁方楚宁的,他怎么可能真的闹出什么动静来,宁州铁骑的士兵还好,早就习惯他们睡在一起,江南大军呢?虽然说使团的人与大帅的军队分开两边扎营,可人多嘴杂,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
谢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让方楚宁名声有损的事情,只能忍着气,“行军在外,简易床就这么大,怎么睡得下两个人,你的亲兵没给你搭帐篷吗?”
“在宁州时,我们的床也没比这大多少,不是一样能睡吗?”
“能一样吗?”谢珏忍无可忍,在宁州时,他们心中都有些忌惮,名义上是在一个帐篷,其实同床共枕时比较少,不是方楚宁巡逻过夜,就是他挑灯看书,宛若有楚河汉界般,如今方楚宁明显是不管不顾,谢珏也不能跟着一起疯。
“如何不一样?”方楚宁仗着自己脸皮够厚,仿佛听不懂谢珏的话,“听风,我已三天不曾睡好。”
谢珏知道方楚宁在装可怜,“你不曾睡好,是我的错吗?”
“是!”
谢珏,“”
行,他真是服了!
谢珏不打算再理会他,外面的影卫原本就等着谢珏喊人进来驱赶方楚宁,等了片刻,不见谢珏喊人,大约也明白谢珏的意思,只能在外面放哨,心中都祈祷自家主子能知道分寸,这是野外扎营,可不要闹出什么风流韵事来,被旁人听到就不好了。
大帅营帐虽远,他们也是一路同行的。
夜色渐浓,营帐里点着驱逐蚊虫的熏香,熏得人昏昏欲睡,且赶路一日,谢珏的精神也有些疲倦,可他看着裹在被子里睡得香甜的方楚宁,只觉得头疼不已。
“影二,进来!”
影二消无声息地进来,“主子!”
“再搭一张简易床。”
影二一顿,甚是为难,出门在外,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一对一的,不会多带,他们除了带随行洗漱用品,还要带干粮等等。若是给了谢珏,那就说明影卫就需要挤一挤了。
&t;divtentadv>影卫是轮岗的,原本东西配备就不够,可谢珏要,他们不能说没有。
“是!”
影二应了声,很快就搬来一张简易床,可帐篷就这么大,摆放两张床铺就显得很拥挤,只能放在一起。
可床品全是影卫自己的,并没有新的,影二也顾不上尊卑有别,悄声对方楚宁说,“方大,换一下被子。”
“我不!”
影二,“”
行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管了。
“主子,我先下去了。”影二就怕主子再有什么事情,一溜烟跑了,关起门来他们想要怎么样,与他也无关了。
谢珏看着影二那么熟练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三更天刚过,方楚宁倏然鲤鱼打挺起来,吹灭了油灯,谢珏正要发怒,就察觉到衣襟被人拽住了,方楚宁把人拦腰抱起,按在床上。
“方楚宁!”谢珏压低了声音,气得脸都红了,也幸好是夜里看不清楚,方楚宁不顾谢珏的反抗,把他压在自己暖过的被窝里。
那是谢珏自己的床品,野外扎营,夜里温度极冷,被子也湿冷沉重,被暖过的被窝有着他熟悉且喜欢的气息,温暖,安心,几乎赶走了谢珏一身的寒气。谢珏想要起身,却被方楚宁死死地按下去,“躺着,睡觉!”
“你”谢珏的话被他堵在唇齿内,方楚宁像是一头凶兽掠夺着他的气息,“你再说话,就是想要我亲你。”
谢珏,“”
黑暗中,依稀还能听到晚风吹过林间的沙沙声,谢珏心口灼热且跳得厉害,唇齿内还遗留着他的气息,沉重的呼吸混着心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方楚宁低下头去,听着他胸膛的跳动,“听风,你的心跳的好快!”
谢珏一巴掌精准地打在他的头上,“你的心若不跳,你就死了,滚下去!”
“好咧!”方楚宁听话地从他身上滚下去,睡到一旁,简易床毕竟经不起糟蹋,两人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下来。
谢珏闭目养神,培养着困意,他已许久不曾与方楚宁这样躺在一起,宛若隔世,他们回京后就一直特意保持着距离,这样熟悉的呼吸,熟悉的气息频率,仿佛回到了宁州时,或是更早,回到了北蛮时。
“我有点怀念北蛮的冬天。”方楚宁就躺在他身边,手指从被子下伸过去,勾住他的手指,“我其实很讨厌冬天,我们刚到宁州时就是冬天,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冬天,眼睁睁地看着袍泽的尸体堆在雪中,很快冻得僵硬,还有一些袍泽冻死在冬天的战场上,我们都惧怕,且讨厌冬天,每次一到冬天就盼着来年开春,盼着春暖花开,那才是希望。可我喜欢北蛮的冬天,特别是我们成婚后的第一个冬天,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放松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