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和谈,休养生息,并无战事,我大哥新婚,带大嫂游历天下。我父亲常年征战,与我母亲聚少离多,难得有时间自然要在京中相聚。只有我这孤家寡人,被派来前线与你交接,难不成你想我二哥来?”谢珣这一套说辞合情合理,谢璋和凤姝的婚事定在何时,独孤靖也知道。
独孤靖五官深邃硬挺,不笑时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戾气,他过于强盛的杀戮掩盖了英俊的面容,众人见到他第一眼都会觉得他不好惹。
谢珏在北蛮王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乎颠覆整个王庭,害得他们兄弟阋墙,至今隔阂难消,在北蛮王死后拖累整个北蛮的后腿。
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若是心不齐,事就难办。
所以北蛮人对谢珏的仇恨高居榜首,比多年老对手镇北侯,杀了北蛮王的谢璋都能拉仇恨,且知道斩杀北蛮王的计划是谢珏所定,已顶破天的仇恨值还能往上窜一窜。
独孤靖可一点都不想和谢珏打交道。
周老将军派人清点红砂矿,似是怕北蛮弄虚作假似的,清点格外仔细,这是能够冶炼出三万铠甲的红砂矿,宁州城内有专门冶炼的工匠。
独孤靖目光巡视过军营中的将军,几乎都是熟面孔,和谈后宁州要重新调整驻军,那些死去的将军谢珣也很容易能找到借口掩盖,独孤靖未必会起疑。
谢珣把他请到帅帐里议事,手底下的小兵给独孤靖倒了北蛮人特有的奶茶,独孤靖端着奶茶轻轻一摇,闻着茶香,嘲讽笑说,“两国和谈,小侯爷对本王的态度都好了。”
独孤靖和谈回北蛮王庭后,已被被封为王,如今是北蛮王庭的九王爷。
“是我大哥交代了,和你会谈时态度和善点,别丢了燕阳的脸面。”谢珣摆出和昔日一模一样的傲慢脸,“若我们在沙岭河畔撞见,那就不一样了。”
“小侯爷的腿还想再断一次?”独孤靖也不是吃素的,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的腿,“毒解了吗?幸好是和谈了,小侯爷才能出现在宁州战场,若不然你今生都怕再难上前线了吧?”
谢珣脸色一沉,他当初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毒下到他身上?
“红砂矿已清点结束,九王爷慢走不送!”谢珣冷漠地下逐客令。
“我还要和你谈城镇修建的事情,希望你们能加快进度,不要拖延。”独孤靖沉声说,“别忘了,城镇修建完成,两国互市打通,你们才能得到剩下的红砂矿。”
“城镇修建在规划期,我已派人去测量,图纸也已画好。可你也知道,和谈后,将士们轮流放假,宁州驻军减少,他们也不是专门修建城池的工匠,我要专门组织一批工匠来修建重镇,非一朝一夕之功。”谢珣大义凛然地说,“可你放心,燕阳和谈的条件,我们定会履行,三到五年内,城镇绝对能修建好。”
“太慢了!”独孤靖淡淡说,“北蛮可以派出工匠和燕阳一起修建。”
谢珣并不想和北蛮一起修建重镇,宁州兵变的消息已传遍燕阳大街小巷,家户喻晓,修建一座城镇需要几百人,甚至上千人,鱼龙混杂。北蛮人也有会说燕阳话的,燕阳发生这么大的事,绝对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宁州兵变的消息就瞒不住。
谢珣假惺惺地说,“修建城镇是我燕阳的职责,怎么好意思叨扰你们。”
“既是兄弟国,就该互帮互助,小侯爷说呢?”
康王掀帘而进,怒气冲冲地闯进营帐来,“你们谈什么?”
“康王殿下怎么在营地?”独孤靖蹙眉。
谢珣沉了脸,怒斥说,“军营重地,谁允许他乱闯的,飞影,你在做什么?”
飞影诚惶诚恐地跟在康王身后,为难说,“主子,末将拦不住他。”
康王大摇大摆地坐到主帅位上,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本王是燕阳的亲王,这是燕阳军队的营地,本王哪里去不得,你们偷偷摸摸在军帐里商量什么?为什么遣散所有人,难道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宇文昭,你吃饱了撑着就跳下沙岭河,洗一洗你的脑壳,我和独孤靖有什么秘密能谈,你不在宁州城内待着,来这做什么?”
“本王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
独孤靖冷笑问,“康王殿下怎么在军营里?”
“本王在宁州出生长大,除了京都,宁州也是我的家,我在北蛮时听说谢珏去过北蛮,还和北蛮王庭做了肮脏交易,你们北蛮才答应和谈。今天你运送红砂矿来营帐,为什么要避开诸将和谢珣单独密谈?”
独孤靖不怀好意地看着谢珣,“客随主便,康王殿下若要知道,就要问小侯爷。”
谢珣冷声嘲讽,“九王爷还想要全体将士给你跳个舞吗?”
“谢珣,你心虚了!”康王指着他,“为什么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谢珣揉了揉眉心,怒声说,“来人,把他丢出去!”
“是!”
“谢珣,你敢!本王是燕阳的亲王,你一个侯府世子敢……”他怒骂的声音没来得及说就被飞影拽着拖出营帐。
独孤靖若有所思,“小侯爷对你们燕阳的亲王可真是不尊敬,若在北蛮王庭谁敢这么忤逆王族,会被五马分尸。”
谢珣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荡漾着一抹令人沉醉的笑意,“世人皆说,宇文皇室的江山都是镇北侯府给的,我揍宇文昭也不是一次两次,皇上不曾罚过我。”
“镇北侯府真是嚣张至极!”独孤靖好奇地问,“本王也一直困惑,你们镇北侯府五代镇守宁州,为宇文皇室守江山,甘心吗?本王近日一直在钻研燕阳风俗文化,苦读诗书,看到一句很有意思的话,狡兔死走狗烹,若是皇帝杯酒释兵权,镇北侯府是兴兵作乱,还是俯首称臣?”
谢珣冷漠地看着独孤靖不怀好意的脸,“你知道父兄为什么不想见你,派我来和你交接吗?独孤靖,你和宇文景勾结,和谈期间把红砂矿运到京都,想要灭我侯府满门,你就这么相信宇文景?”
独孤靖脸上的笑微微敛去,眯起眼睛。
“本侯耐着性子和你周旋,只想你识趣点,早点离开,没想到你非要来撩拨我,行,那我就告诉你。”谢珣说,“我掌管京都卫,耳目遍布京都,铁骑几万人也在京都,二哥回京后,太子的一言一行都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下。宇文皇室不是你北蛮王庭,是你兄弟一言九鼎,在燕阳,宇文皇室早被架空。宇文昭为什么会在宁州城,是因为我故意刺激他,以为侯府和北蛮有密谋,他性子冲动,经不起挑拨,回京后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建明帝,我要他坐在龙椅上寝食难安,也让他知道,他该相信,该倚重的人是谁?若京中有变,我会留着宇文昭在城中吃香喝辣吗?”
他这一席话说得放肆,又傲慢,更点破独孤靖试探的心思,独孤靖脸色阴沉,“贵国的太子,真是废物!”
红砂矿都给他了,竟都灭不了侯府。
“你总算说了句本侯听着顺心的话。”谢珣和独孤靖的军帐里冷漠对峙,势均力敌的男人背后是家国天下,“独孤靖,我和你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军,都知道和平来之不易。你恨侯府,我谢氏何尝不恨你们,你们独孤家的男儿死在战场,我镇北侯府一脉也几乎断送。你和宇文景勾结,想要陷害侯府,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因为当年二哥进北蛮,害得你们兄弟阋墙,君臣反目。我们各司其职,各为其主,我不恨你。”
他看着独孤靖冷峻的脸庞,“我和你会是一生之敌,可北蛮和燕阳已和谈,百姓渴望的平和唾手可得,我希望你能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休养生息,若你想战,沙岭河畔,本侯随时奉陪!”
独孤靖带着北蛮将士在午后离开交战地,康王垂眸看着谢珣,“他会相信吗?”
“不知道!”谢珣不知道军中是否还有独孤靖的人,是否已告诉独孤靖宁州兵变的事,该做的他都做了。
康王眼里兴起一抹微弱的希望,“谢珣,你能放我回京吗?”
谢珣脸色比宁州的隆冬还要冷,“宇文昭,你会被囚在宁州,你猜一猜,你在宇文景心中值不值钱?”
“你骗我!”康王盛怒,又委屈,“你明明说我配合你演戏,你放我回家。”
“骗你怎么了?”谢珣冷笑,“你该庆幸,你还有被骗的价值,不然我早就一刀杀了你,让你们父子黄泉路相逢,好好给我父亲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