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长剑回鞘,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我就走开两刻钟,怎么就惹了麻烦?”
凤妤无辜地摸着脸蛋,“长得太美,确是我的错。”
谢珣长剑支在旁边,哭笑不得,“你是二十两买了官燕,引来旁人的觊觎。只有一天就到京都,不能忍一忍?”
“不能!”凤妤小脾气上来,“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招谁惹谁?我有钱,我美貌,是我的错?”
她生性谨慎,皆因谢珣在身边,才肆无忌惮些,谁曾想到会招来麻烦。
谢珣揉着眉心,三姑娘在他面前脾气见长。老板正好把面条和两斤牛肉端上来,小侯爷年少饭量大,一碗燕窝不管饱,早就饿了。
他刚拿起筷子,凤妤就打他的手背,“我花钱买的,不准吃。”
“那我走,你一个人在连城自生自灭?”
“五十万还我,立刻,马上!”凤妤不甘示弱,气得眼睛都红了。..
谢珣认怂,“阿妤妹妹,都是哥哥的错,不该离开两刻钟,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栓在裤腰上,捧在手心里,谁也不敢觊觎你。”
凤妤,“……”
倒也不必!
凤妤差点被逗笑了,谢珣见状笑问,“能吃了吗?”
凤妤大发慈悲地挥挥手,“赏你了。”
“我是不是要说一句谢主隆恩?”
“说来听听。”
谢珣低头轻笑,大快朵颐,没再和凤妤拌嘴,天知道刚进客栈看到这群人在调戏凤妤,他心底真的有一种戾气,想真的剁了这群人的手。
“你应该砍掉他的手。”凤妤仍有遗憾。
谢珣风卷残云,轻声说,“罪不至此。”
凤妤说,“光天化日下,他们敢调戏民女,若你不来,他们就敢掳走我,若我身边带的是文弱书生,他们为了掳走我,会伤人性命。这做派也不是第一次,不知有多少人落在他们手里,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砍掉他的手,也免得祸害旁人。”
谢珣一碗面和两斤牛肉一扫而尽,轻笑说,“他们固然可恨,你我都不曾目睹他们伤人性命,那就不能定其罪罚。以恶制恶,重则伤人性命,轻则断人手脚,我和他们有何区别?”
“那就盼着他们能改邪归正。”
谢珣并未和凤妤争辩,她素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各有立场,看法自然也不一样。两人在连城已耽误一个时辰,饭后谢珣抱着凤妤上车。追风伤愈,精神抖擞,紧随在马车旁边。
凤妤运气不太好,刚出城,断魂散的药效过去,五脏六腑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而来,断骨处也疼痒难忍。凤妤卷缩在锦被里,生生忍着,不想耽误谢珣的行程。
断魂散是禁药,世面无流通,张灵正配断魂散是为了给谢珣止痛的,寻常也不会拿出来。
马车顺着官道跑,这段路程靠近京都,已非常平顺,凤妤出城后一言不发,谢珣回头看着她可怜兮兮地卷成一团也猜到断魂散药效已过。
他摸出藏着的断魂散,心疼一掠而过,又放到袖子里,拿出一包麦芽糖递给凤妤。
凤妤惊喜,她喝药和泛疼时,吃着糖能舒坦许多,这是她的小习惯。谢珣应该不知道,竟然给她买了糖,凤妤舔着来之不易的麦芽糖,好奇地问,“你哪来的银子?”
谢珣吊儿郎当地说,“摊铺主人是一名妙龄少女,本侯出卖色相,得赠一包麦芽糖。”
“小侯爷,你的色相真便宜。”凤妤含着麦芽糖,莫名有了胜负欲,“要是我出卖色相,至少能有两包。”
谢珣,“……”
小姑娘因疼痛,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谢珣忍俊不禁,掏出玉笛,给凤妤吹了一首悠扬婉转的曲子。
玉笛是知州随手放在行囊里,怕他们在路上无聊解闷的,如今派上用场。谢珣吹的是京都流行的曲风,很是温柔缠绵。
凤妤听着曲子,注意力分散,又含着糖,疼痛似也没那么难捱,谢珣的曲风变化莫测,刚还吹着温柔缠绵的曲调,转眼间吹了一首唢呐风格的婚曲,很是吉祥热闹。笛子并不太适合这种曲风,他却吹得很有趣,凤妤都被逗笑了。
谢珣听到她的笑声,唇角微勾,知道三姑娘喜欢听这种热闹的曲子,只恨没有唢呐二胡,不然一路上能给她吹拉弹唱。
曲子虽分散凤妤的注意力,可疼痛真实存在,仍觉得难受。午后,谢珣在背风处停车,探凤妤额头的温度,幸好没起热。她却出了一身冷汗,谢珣于心不忍,“还能忍吗?”
“你是不是倒了断魂散?”凤妤眼睛湿润,委屈地看着他,“为什么?”
谢珣长指轻拭着她的汗,“断魂散是张灵正为了压制我的毒素而研制,是禁药。用多了会上瘾,戒断时会更难受,若不戒断,身体消瘦,性情暴戾。若是能忍受,最好不要再吃。”
凤妤脸色雪白,谢珣说,“比起五天前,你的疼痛应该减缓许多,若是能忍,我们就不吃药,好不好?”
“对不起!”凤妤额发全湿透了。
“对不起什么?”
“我害你断腿,还要吃断魂散上瘾。”凤妤眼睛通红,抓着谢珣的手,“戒断时,痛苦吗?”
谢珣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不痛苦,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三姑娘,别记着了。”
他伸展五指和她交握,手背沾了她的汗,谢珣知道她多娇气,一路上为了不耽误行程,生生硬忍着。
凤妤心想,他的腿一辈子好不了,这事就一辈子不能一笔勾销。
她害得本该驰骋沙场的将军,再也不能完成自己的夙愿,听到宁州大捷时,他开心之余会有遗憾吗?
这一战,他本该站在千军万马中,亲眼看着宁州大捷。
“你赶路吧,我没事。”凤妤咬牙说,“天黑前,要进城吗?”
“我们不进城。”谢珣看着天色,天穹苍茫,万里无云,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我们去西郊马场,你姐姐在庄子上等着你。”
凤妤松开他的手,又有些恋恋不舍,小侯爷的指骨匀称,且有力量,握着他时感觉很安心。
凤妤想,不仅是谢珣疯了。
她也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