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登基

乾德二十六年春,帝暴毙,年五十四,生前未曾立下储君。

时皇后梁氏无子,皇贵妃季氏盛宠优渥,所出第五子自幼得乾德帝悉心教导,文武双全,德才兼备。

适逢此乱,朝中支持五王爷登基的呼声越来越高。

然梁后恶季妃久矣,百般阻挠五王登基,并在右相殷延宗的提议下,过继宫人所出的七王为子,七王爷由是获得嫡出身份,一跃成为储君第一人选。

乾德二十六年三月,皇七子伋正式登基,改元永徽,尊嫡母梁氏为皇太后,举国之力供养之,民间皆称其孝。

永徽元年八月,帝遵皇太后懿旨,迎娶骠骑大将军赵靖安之女赵氏为后,纳豫国公郑铎之女郑氏为贵妃、右相殷延宗之女殷氏为静妃、临海侯季尚之女季氏为锦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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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蝉鸣不止。

在最靠近皇宫的长安道,坐落着一处最为宏伟的府邸,府邸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龙飞凤舞五个大字——河间郡王府。

河间郡王景毅,出生草莽,早年跟着孝建皇帝靖难,凭功劳得了个郡王爵。

后永徽皇帝登基,梁氏一党独揽大权,景毅心思敏诡,堪堪在梁太后清洗政敌前夕告老回家,保住了全族的性命和富贵。

如今三世同堂,平日里喝喝茶下下棋,做个富贵闲人倒也快哉。

视线探入府内,林荫深处,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手捧清茶,笑眯眯看着错落在座的少男少女们认真听课。

为首的是个穿青衫的中年人,虽身材略有发福,然五官十足端正,一双眼睛锐利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

青衫男子手握戒尺,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稚嫩或青涩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一个少年身上。

“大公子,”油光锃亮的戒尺指向首排,“请讲一下你对‘内圣外王’的理解。”

景晟霍然起身,面向负手而立的青衫男子,正色道:“依学生看,内圣外王,即是内具圣人才德,外施王者之道。此词原本出自道家的经典著作,后却成为儒家思想特点的代名词,可不管是道家亦或是儒家,其目的都意在劝诫君王要对百姓施以仁政。”

老者一面听一面不住地点头,显然对这个回答颇为认同。

然而青衫男子却没那么好打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戒尺一挥,再次指向倒数第三排的稚童,“四公子,你怎么看?”

“学生认为大哥所言甚是,不过,”清脆的童声透着一丝颤抖,眼神却十分坚定,“为人君者,光‘仁’并不够,须得辅之以王道巩固自己的权势,把权力收拢于己身,这样才能更好地巩固国本,进而施行仁政。”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但依旧不做评判,反而又将戒尺指向最后一排的盈丽少女,“三小姐,你有何补充?”

被点到名的少女施施然起身,圆润狭长的杏眼目光灼灼,如远黛般的秀眉微微上挑,“学生以为,大哥和四弟说的都对,硬要补充的话,那便是仅仅施用王道还不够,必要时,霸道亦不失为一个绝妙之法。”

话及此,一侧的老者眸中精光一闪,浑浊的双眼变得幽深,面上的表情也不再平和,可到底没有阻止这场论断的进行。

“霸道……”青衫男子微一沉吟,斜飞的凤眸忽而盛满笑意,慈和的眼神看向少女,“这倒是有趣,你且详细说说。”

仿佛得到鼓励般,少女俊俏红润的菱唇轻轻一抿,将心中所思缓缓道来:“君王之仁是对百姓,而非对所有人。若是君王所作所为于国于民有益,纵使行径稍显暴虐又有何妨?总归背后议论之人绝非是百姓,动摇不了根基。”

“哦?”青衫男子笑得更欢,不顾一旁脸色晦暗不明的老者,进一步问道:“那依你看,究竟何人会在背后议论?”

“王侯将相,富商巨贾,除百姓外,无一不可。”少女目光坚定如磐石,润泽丰盈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此类人虽因其权势财富凌驾于普通百姓之上,然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却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君主的恩赐。“

“君主能赐,便能夺。位极人臣也好,一贫如洗也罢,在君主眼中都是随时可宰杀的牛羊,无非是谁的肉吃起来更肥美些。”

“假使杀一人、灭一族可使百姓填饱肚子,他们必定拍手叫好。而指责君王暴虐之人,只会是物伤其类的其他王侯,然则这些人没有民心的支持,又能成什么气候?”

最后一字说完,在场所有人,除青衫男子外,齐齐变了脸色,看向少女的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须知,他们就是王侯啊……

“放肆!”景晟率先起身驳斥。

少年涨红了脸,胸膛起伏不定,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怒目瞪视娉婷而立的少女,“君唱臣和,君圣臣贤乃是众望所归,三妹此番言论岂非在故意挑拨圣上与臣子的关系。”

景明姝撇撇嘴,都不屑看他,只昂首高声道:“大哥的耳疾竟这般严重了?没听见先生让我们讲的是各自的理解,你有你的答案,我自然也有我的见解,大哥若硬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岂非太霸道。”

“况且,”目光投向含笑不语的青衫男子,一字一顿道:“古往今来,为人君者,为国为民,天下何人杀不得?区区王侯,杀了一个,自有千千万万的人愿意舍命顶替他的位置,若能使国家富强,百姓安定,便是杀尽天下王侯富商又有何不可?”

“你可知,你亦属于王侯将相一列,”青衫男子目光紧盯少女,“他日当权者若将屠刀挥向你的家族,你可会后悔今日的言论?”

“以上,乃是学生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考虑,若是站在王侯的角度……”少女微微一笑,“那自是希望君臣长久相宜,永无嫌隙。”

青衫男子与老者默默对视一眼,老者握住杯身的指节微微泛白,看向少女的眼中满是幽深和考量。

待到下课后,景毅特地将景明姝叫到跟前,将一个仅有成年人手掌一半大小,模样精致小巧的玩意交到她手里。

“爷爷,这是……陀螺吗?”

明姝仔细打量这件酷似陀螺的玩意儿,形状虽小,然外观实在华丽,周身镶满了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水晶宝石,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景晟死死盯着明姝手里的“陀螺”,白皙的俊脸因为嫉妒逐渐扭曲。

“这可是件稀罕物,原是栖萝国进贡的贡品,拢共才五个,前些日子爷爷过寿,陛下亲赐的御物中就有一个它。”

景毅捋了一把垂直腹前的花白胡须,含笑介绍道:“听传旨太监讲,制作此物的原料源自栖萝国一株名为芳木的奇树,百年开花,百年结果,尤其有着与生俱来的冷香,闻之可延年益寿。回去后,让丫头用金丝银线做成玉佩戴在身上,比香薰好用。”

明姝凑近鼻尖一闻,发现果真有股沁人心脾的清冷幽香,因着这香,连日来的暑气都消散不少,确实是件宝物。

“多谢祖父!”明姝惊喜道谢。

察觉到不善的目光,余光瞥去,见是迟迟不肯离开的景晟,愈发得意了,故意大声咳嗽一下,大摇大摆将东西放进袖中。

景晟被她这猖狂样气得咬牙切齿,可碍于景毅和先生在场,不好发作,只暗暗记下,图谋来日再报,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喜欢就好,不过,爷爷嘱咐你件事,你千万把它放在心上。”

“今日所言,在自家人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切记不能在外面吐露一个字,否则会引来杀身灭族之祸,听清楚了吗?”

才气了景晟一顿,明姝心情好的不得了,忙不迭点头答应。

明姝走后,景毅便对青衫男子道:“公孙先生,你来我这已有七八年,对我几个孙儿的脾性想必都有个大致的了解。依你看,他们几人中,谁的天资最高?你更看好谁?”

“几位公子自然都是俊秀之材。”公孙无疾微笑道:“硬要在下评论…那必是三小姐的天资更甚一筹,心性更是远超寻常男儿。”

这话在景毅意料之中。他不是瞎子,学堂之上,明姝大杀四方、力挫群雄的情景也并非首次发生,只是心中仍有不少遗憾。

公孙无疾早跟他托过底,几位公子,只有四公子景昀于读书一事上颇有天份,大公子有爵位继承,不必忧心,二公子整日舞枪弄棒,或许安心做个武将更有前途。

倒是三小姐,实打实是个兴家利国的好苗子,可偏偏是位女子,纵然天资一等一,这辈子也只能安于后宅,做个贤惠妇人。

思及此,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戎马一生,只景安这么一根独苗,本想在退休后多享受几年天伦之乐,没承想几个嫡孙一个赛一个平庸,没一个能挑大梁。

稍微有点盼头的也就明姝和景昀。

明姝虽为嫡出,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只怕要便宜了晏家。

景昀倒是男儿身,却偏偏是庶出,总归美中不足。

景毅其实说错了一句话,那就是公孙先生来景家的几年,不仅摸准了几位公子小姐的脾性,连他本人的忧愁都能探知一二。

眼见景毅唉声叹气,公孙无疾适时开导:“王爷倒也不必如此叹气,须知天道无常,虎父犬子乃是常事。况且现今有条路摆在王爷面前,走好了,贵府嫡系血脉仍旧尊贵无匹。”

“哦——”景毅眼前一亮,激动之余站起了身,“是什么?”

公孙无疾微微一笑,“三小姐出身高贵,生得国色天香,又正值青春年华,何不送她入宫,搏一搏滔天富贵?”

景毅的眼神顿时黯淡,幽幽叹息一声,道:“没那么简单。季太妃当年也是风头无二的宠妃,还有儿子傍身,然则一朝成王败寇,从千恩万宠的贵人成了朝廷挟持瑾王的傀儡。太后对她怨毒极深,虽留她一命,可又哪里会让她好过,真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儿纵颖悟非常,后宫却实在凶险,我实在不愿把她推入火坑,还是择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安稳过日子吧。”

最重要的一点,景毅没说出口,当今圣上野心勃勃,绝不会甘心做个傀儡皇帝,到时只怕又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夺权之争。

他是靖难之争过来的,深知其中凶险,当年他一穷二白,冒死挣下这份家业,如今功成名就,自是不希望子孙再受他当年的苦。

扶持庶支便扶持庶支,最紧要在第三代成长起来前,维持住现有权势富贵,届时才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文《[红楼]我是林黛玉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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