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语棠左思右想,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将军府中的那片荷塘。
尽管这段时间她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未曾出去过,但奉茶那日谢祁他们走后,她便已经将整个将军府逛过一遍了,大体还是能够记住一些的。
那一片荷塘占了不少地方,横跨了两个院子,更重要的是,栾城地处西北,她属实没想到在这还能看到荷花,所以她才得以印象深刻。
荷花的花期也算是比较长的,如今这个时节,若要说有什么花的话,那必然就是荷花了。
赏荷宴,听起来似乎也是不错的。
而名目定下来之后,其他旁的也就好办了,于是傅语棠抬头看向李管家,“府中的那片荷塘,我看荷花开得极好,便邀请夫人们一同赏荷吧。”
“将军说了,一切听少夫人您的安排。”李管家这话,基本上算是给这件事情敲定了。
其实,若是在京中,办个赏荷宴是中规中矩的,即使不出挑,也是不会出错的,少夫人的思路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李管家深知这里是栾城,属于边城,京中的那一套,在这里只怕是行不通的。
那几位夫人,只怕是没有什么兴致赏花的。
但是李管家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倒不是他想刁难少夫人,而是他知道,无论是什么名头的宴会,想来那些夫人都会不喜的,因为她们压根就不喜欢参加宴会。
他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将军的身上,将军既然这么安排了,想来那几位夫人就算是心中不喜,也会先压在心底来赴约的。他很清楚将军的心思,无非是想要找几个人来陪一陪少夫人,但是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合适的人,干脆便让自己麾下的将领把他们的夫人找过来。
所以也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一切听少夫人的就好。
“那小人便先行告退,下去将宾客名单整理一下,整理好之后再过来见您。”李管家见已经没他什么事情,说完之后便转身从院中出去了。
要邀请的其实只有五位夫人,并不多,李管家根本不需要整理,直接口述给傅语棠也是可以的,但李管家思来想去,还是把每位夫人具体的情况写给少夫人,也好让少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这五位夫人中,其中有一位也是从京城远嫁过来的,想必应当是能够和少夫人处得来的。
自李管家离开院子之后,傅语棠就着茶吃了两块糕点之后,便开始思考这宴会具体要怎么弄了,要知道宴会就在三日后,所以她最好是今天便能有个大概的想法。
她其实并不太想弄这些,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把这些事情全部都丢给李管家,自己在旁边看着便好。但是她也清楚,她如今已经是嫁做人妇,有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
“梅香,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吧,随我回屋。”傅语棠说着便站起了身,朝着房间内走去。
梅香唤了两个将军府内的丫鬟,将小桌以及小桌上的东西全部收拾了,春凳也让人搬回了原位置,确认都安置妥当之后,这才进了里屋。
“姑娘,你这是要?”梅香见傅语棠取了纸笔到桌边,有些不解,但仍是上前接过了墨条,开始研墨。
傅语棠一边将宣纸铺好在桌上,一边应着,“自然是将宴会的细节先给写下来,省得我记不住又给忘了。”
梅香见状,便也不再说话了,唯恐打扰了自家小姐的思绪。
整个屋子里,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便只余这笔落在纸上的声音,沙沙作响。
只是写着写着,傅语棠便发起了呆,陷入了往日某些不好的回忆之中。
要知道皇城之中,到处皆是达官显贵,都是他们家所得罪不起的人,而这些名门贵女的邀约,即便是不想去,她也完全没有说不的资格。
实在是她的身份太低了。
她的父亲傅宪位居朝议郎,虽是正六品,但到底只是一个文散官罢了,在京官遍地的皇城,完全是不够看的。
宴会自然是免不了交际的,父兄地位高的自然是受众人追捧巴结的,而地位低的,当然更免不了一些蓄意刁难,成为旁人取乐的对象。
她犹记得去年春日的时候,在五公主的百花宴上,太傅之女沈悦偷摘了五公主养护的牡丹花,栽赃于她,令她百口莫辩,好在五公主素来宽厚,只罚她在院中跪了两个时辰。若是遇上刁蛮跋扈的二公主,只怕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还想起了前年深秋的时候,大理寺卿府上的文会宴上,因一首诗优胜于户部尚书之女而被其嫉恨,领了一众贵女暗中排挤她,孤立她。
良久,傅语棠才从这些记忆中回过神来。她现下也只能指望三日后的宴会上,所要见到的那几位夫人是好相处的了。
但是她的心中仍是有诸多的忐忑。只因她前往栾城之初,亦是听闻了些许不知真假的传闻。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栾城是苦寒之地,诸多妇人都粗鄙无知,言语无状,分外泼辣。
因此,傅语棠有时候又不由得去想,这些人只怕会是比京中的那些贵女,更难相处,但现目前,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她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好好做的。
在傅语棠看来,她嫁给谢祁,至少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留在栾城,她迟早是要融入当地的生活的,这次与这些夫人打交道,等同是在适应了,因为她不可能从永远把自己拘在这个院子里的。
她可以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足不出户,但是当这个时间是两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的时候,她是肯定受不了的。
很快,傅语棠便将宴会的一些细节的安排也都罗列好了,其实无非也就是一些吃食,以及当天赏荷,具体又可以做些什么。
而在傅语棠回看纸上内容的时候,李管家所整理的宾客名单也送了过来。
原本傅语棠以为需要等到明日,却没想到李管家会这么快,左右间隔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这东西给送来了。
傅语棠从丫鬟的手中接过这份名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不由得感叹道,“李管家有心了。”
这份名单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一份名单,上面有将她们的身份逐一标注,同时也将她们的喜好,性格等其他的一些东西都详细的罗列了上去。
这个东西的存在,让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在傅语棠认真筹备宴会的时候,那些受邀的夫人们,也从自家夫君的口中知道了自己要赴宴的这件事。
她们当中,竟是没有一个人是想要见到傅语棠的,更是完全不想来赴宴,她们并不想和这种京城来的贵女打交道,有一说一,她们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和傅语棠完全不是一路人。
可,饶是她们心中百般不愿,也只能应承下来。
谁让这是谢将军的吩咐呢。自家夫君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谢将军的面子,那是一定要给的。
林永言家中,孟氏还发起了脾气,瞪了他一眼,“你说你怎么回事?净给我找些麻烦事,这差事是好做的吗?谁让你去应下的?”
对于自家媳妇的质问,林永言表示很委屈,这事可不是他说不应就可以不应的。
“夫人消消气,这不也是没办法么?”林永言凑到了孟氏的身侧,为她捏肩捶背,一脸讨好的笑道,“将军不也是信任咱们,才会把这事交给咱们的。”
“去你的,怎的不找旁人就找你?我说这还能换人不?”孟氏并不买账,依然想要继续把这份苦差给推出去。
林永言知道自己媳妇最是嘴硬心软,便又继续劝说道,“少夫人千里远嫁也是不容易,孤身一个人,咱们将军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少夫人已经十多日未出过门了,这不寻思怕人给憋出病来么?”林永言干脆把所有的话都全部给抖落了出来,“将军就是想着给少夫人找点事情做,你去看看就好。再说,不还有安平家她们几个陪你一道的?”
孟氏的态度到底还是有些软化了,可依旧做着最后的挣扎,“真的不能换人了吗?你知道我这脾气的,到时候别没给人陪好了,反倒是把她给气病了可不赖我。”
林永言见她这般说,便知有戏,将人拥入怀中,“这还能换谁?将军这不是只信得过咱们几个吗?”
“媳妇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又岂会是那种会乱发脾气的人。若真把少夫人气着了,那必然是少夫人先做了什么,肯定不能怪你呀。咱们虽说是帮将军个忙,那也不能让媳妇你受委屈。”
“到时哪怕是将军找来,我也帮你说理去,咱帮忙没事,可也不能受欺负了。”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上了,尽管孟氏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到底也还是心软妥协,先应下来了,将军平日里帮衬了他们家挺多的,再者,到底是不想让自己的夫君夹在中间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