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镀上如梦似幻的金光,傅语棠倚在窗沿,遥望着天边的晚霞,一阵恍惚。
似有若无的凉风轻抚过她的面颊,她才似回过神来,然后慢吞吞的将手中的话本合上,不急不缓的直起身子,转身往屋内走。
谢祁要处理军务,她是知道的,傅语棠本以为他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回府,却不想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将军府中仍然未有丝毫的动静。
谢祁今日……还会回来吗?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逐渐冷却的菜肴上,呆呆的想。
夜幕降临,暖黄色的烛光跳动着,傅语棠非常平静的看了一眼门外,他没有回来。
在她终于确认之后,便独自一人坐到桌前,开始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
“姑娘,这些菜,奴婢让人撤下去热一下吧。”梅香说着,没忍住,便又多嘴一句,“将军也是,不回来也不知道差人送个信,让咱们姑娘就这么干等着。”
傅语棠向来不拘着梅香,此刻也绷住一张脸,“慎言。”
梅香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当触及到傅语棠直视着她的眼神那瞬,便噤了声。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她方才真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在将军府中编排起主子来。
谢将军是姑娘的夫婿,任他有千般不妥之处,那也是主子,不是她一个婢子该说道的。
那些话能够脱口而出,无非是仗着姑娘的宽厚,可同样,府中人多嘴杂,有些话传到了有心之人的耳中,是会给姑娘带来不少麻烦的。
姑娘远嫁,本就艰难,自己还这般没分寸,属实有些不该。
傅语棠见梅香面露懊恼之色,便知她已经想通,但仍是开口,“边城不比京中,军务紧急,将军顾不上这些旁的也是情理之中。”
“左右我也吃不了多少,也省得再麻烦。”这些菜已经凉透,但是傅语棠依旧是面不改色的夹起,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仿若与平日里并无什么不同。
而傅语棠的态度在这里,即便梅香仍是觉得小姐受委屈了,也只能作罢,把话全部都憋在心里。
很快,傅语棠便用完膳,让人将桌上所有的吃食都给撤走。
其实谢祁不回府,她算是松了一口气的,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和谢祁共处一室的。
尽管她和谢祁已经私下有了约定,但是在面对谢祁的时候,她依旧是觉得有些尴尬,手足无措,没有办法做到和他从容自若的相处。
不知道为何,她隐隐觉得谢祁是在故意避开她,不由自主的会想,是否这两日有什么行为惹了他生厌,或是自己有做错什么。
可她与他之间的接触着实有限,傅语棠实在想不出能够会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当然,也可能她所揣测的这些都不是。在傅语棠看来,谢祁许是不想同她在府中演恩爱夫妻的戏码,而不回府就可以很好的避免这些,同时也可以避开晚上安置的问题,不用再睡软塌。
一连多日,谢祁都未曾回过将军府中。起初,傅语棠是会有一些不安,总是忍不住想一些有的没的,但是随着一天天的过去,她也就习惯了。
而她每日,不是在房中看看话本,便是在院子里弹琴,用几首曲子来打发时间。
将军府内的管家曾劝说她出去转转,她有些兴致乏乏,倒也不是不想出去,不过是不想招惹麻烦罢了。在人生地不熟的边城,谁也无法预料出去会遇到些什么,会发生些什么。老老实实的在将军府中待着,虽然无聊了些,但也还算自在。
傅语棠能够坐得住,可她身边的梅香对此却是颇有微词。
“姑娘,你说将军是什么意思呢,自从那日离府,便不曾回来看过。”梅香因着此前的事情,到底说话还是收着点乐,哪怕心中忿忿不平,为自家小姐委屈着,开口却委婉了许多。
傅语棠心中无奈,她若是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就好了,可惜她不知道。
她很清楚她与谢祁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是因着一道圣旨而被迫凑在一起的假夫妻,当不得真,说不准什么时候谢祁若是有了心上人,到时候她还得给对方腾位置的。
但这中间的事情,知道的人必然是越少越好的,所以只能她知道,和谢祁知道便好。
而梅香这边必定也是要安抚好的,若是梅香给京中写信的时候说漏什么,不仅会平白惹得爹娘担心,更重要的是她不就完全是白折腾了么。
“别多想,夫君只是太忙了。”傅语棠语重心长道,“边城不比京中,城外更有匈奴虎视眈眈,夫君自然是要多费心在军营之中的。”
“京中的世家公子,他们远离战争,被保护得很好,尽可以风花雪月,但夫君不同,夫君的身后是一城百姓的身家性命,是寸土不能让的我朝疆土。”
因着傅语棠的这番话,梅香若有所思,大抵意思倒也是明白的。
照着自家小姐所言,谢将军这段时间不回府中,冷待小姐似乎也是情有可原,没她之前所想的那般糟糕了,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傅语棠见梅香面露迷惑之色,复又开口道,“将军府可有短我吃穿?”
“不曾。”梅香摇摇头,这里的吃食虽说没有她们在京中吃的那些精致,但是也能看出府中的人是花了心思在做的,不过是受了栾城当地条件的限制。
“那将军府可有限制我出入?”傅语棠在梅香回话之后,又接着问道。
“不曾。”将军府的李管家,前不久才主动提议让姑娘出去走走,逛一逛,梅香是知道的。
“将军府中,有吃有穿,自由出入,我想做什么都可以,足以说明夫君待我极好,”傅语棠开始不动声色的又将话头再度带了回去,“有夫君去做了吩咐,将军府内的所有人才不敢怠慢于我。”
这套逻辑乍一看是完全能够说的过去的,但梅香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良久,梅香才完全反应过来,她家姑娘嫁与谢将军为妻,是将军府的少夫人,这些不都是最基本的吗?怎么到了姑娘的口中,就成了将军对她的好了呢?
思及此,梅香的神情有些复杂,因为在她看来,谢将军好多天不回府,不来看姑娘,都这般冷待自家姑娘了,可姑娘言辞间全是对谢将军的维护之意。
到了栾城之后,这才不过与谢将军接触几日,她家姑娘该不会就这么陷进去了吧?
梅香又想到了谢将军那俊朗出众的容貌,真陷进去了好像也是人之常情,不由得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