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情?他怎么可能会对徐音动情?
在乎、在意就是动情么?绝不可能!
魏玉动了动自己冰冷的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徐音不谙世事,是个十成十的傻子,谎话也是那般容易被拆穿。但是不知为何,她所说的每一句谎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且这些谎话让自己难受到极点,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
太子说他不会动情,他便也不会动情。他本就是没有情感的人,又怎么会喜欢上徐音。
徐音感觉到魏玉一双幽幽的黑眸中泛上了一层寒意,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魏玉移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眼前的徐音,将她放了下来。
既然自己说不喜欢她,便要离她远些。
“厂督,我不骗你。”徐音大着胆子,有些心虚般回答。
她哪敢骗厂督啊……若是被厂督知道自己的关心都是假的,他会不会生气呀?!
徐音这样想,不禁往后一缩。魏玉淡淡转过头,心情似乎好了些,颔首道:“回去罢。”
她咽了一口唾沫,正想走的时候,却发觉脚上刺痛,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着一般。她微微蹙眉,骤然躲在暗处,悄悄脱下自己的鞋袜。
鞋子不合脚,她的脚上多了不少泡。她紧紧抿唇,疼得像是要哭出来。葱白的手指一触碰,便是钻心地疼。
魏玉见身后没动静,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徐音已经脱去自己的鞋袜,光着脚丫不知道在作甚。魏玉上前一瞧,便是看到惊心的一幕。
提督府里向来没有女人,都是一群什么也不明白的小太监,给她置办的东西自然也不周到,就连鞋子也不合脚。魏玉“啧”了一声,拿起鞋子开口:“鞋子不合脚,你也不说一声?”
徐音有些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向来穿得都是这种鞋子,我还以为这是正常的,穿穿就大了呢。”
魏玉忍住怒火,语气森然:“一群废物东西,这些事情也办不好,咱家回去定要剥了他们的皮。”
徐音疼得泪水往下落,离驿站还有那么远,她该怎么回家?这不得疼死!
呜呜呜呜早知道不回去了,厂督又发疯又阴晴不定的,自己的鞋子还不合脚……
魏玉眉心拧得厉害,徐音正倒吸凉气,脚踝处却感受到了一阵凉意。她微微一怔,那凉意深入骨髓,自己的脚不禁一缩,又被无情地拉回来。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她的脚踝,慢慢地给她穿上罗袜,似乎照顾到她疼,他的动作放轻柔了许多。
她的脚踝白皙而干净,自己的手指冰凉,她身上的每一处却都是热的。温度交融,她脚踝的温度传到他指尖的温度上,魏玉半跪在她脚边,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脚踝上,不曾离开。徐音微微弯下腰,看向认真为自己穿袜的魏玉,心中有些慌张。厂督今日不凶她了?
更奇怪的是,她觉得今日的厂督有些反反复复,古怪得很。
“厂督、你、你干嘛呀。”
穿完,罗袜整整齐齐地穿在她脚上,接下来,便是鞋子。魏玉将鞋子轻柔地穿进,穿进去的那一瞬间,徐音咬了咬唇。
厂督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对她凶巴巴,怎的今日这般温柔?
难不成是要干什么坏事吧?!
徐音一想到这儿,立马跳了起来,摆手道:“我自己可以走,没事的,咱们走罢!”
魏玉眼神奇怪地看向她。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没有理会徐音,一手擦过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横抱起来。
怎么又抱她?!
徐音愤愤地咬唇,却对上魏玉的一双冷若冰霜的眸,打了个寒噤。他冷声开口:“咱家是看你走不了路才抱你,别想多了。”
徐音本在挣扎,又听魏玉冷笑着说:“你若是再动一下,咱家就把你给丢下去。”
说完,他示威一般颠了颠,徐音吓得一惊呼。
她立马闭了嘴,一双玉臂乖乖地环住他的脖颈,以免自己掉下来。二人避开热闹的集市,抄了一条小路,终于是到了驿站。
魏玉手臂有些酸,正想叫她下来转为背的时候,却发觉小姑娘已经在自己的怀中睡着了。她脸色恢复了红润,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平稳,甚至还有口水蹭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魏玉心乱如麻。蠢丫头,居然这个时候都能睡着,杀了得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还是将徐音放下来,抓住她的两条柔软的手臂,将她放在自己的背上。她不重,魏玉将她背起,一步步很稳地朝驿站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驿站漆黑一片。发觉有人进来,随行的福安从桌上起来,急着开口:“厂督、厂督您终于回来了!奴才们都找了您老久了。”
他丝毫没瞧见魏玉背上背着一个人。
魏玉微微蹙眉,低声道:“噤声。她在睡觉。”
福安这才借着微弱的光瞧见徐音。他立马闭了嘴,说:“奴才明白。”
福安不解。厂督对夫人这般好,莫不是真动情了?厂督从未待一个女子这般过……
她将背上的徐音放下来,改为抱在自己手上,进了徐音的房间。
不似之前那般往床上一扔,他的动作很轻,将她放在床榻上。
月光透过窗牖洒进屋,徐音翻了个身,浑身蜷缩在一团。魏玉一怔,还是给她掖了掖被脚,离开了房间。
今后要和她少接触,他想。
若是自己沉陷进去……
他绝不准这样的事情发生。
·
徐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起身来,开始费力地思考。
昨日她不是和厂督一起回去吗?为什么又在自己的房中?
莫不是厂督背她回来的?
她这样想着,掀开被褥下床。一下床她便瞧见床边放着一双鞋,不禁一怔。再往上看,桌上放着一盒药膏,是西洋那边所制。她上了药,穿上新鞋开始瞎想。
受人之恩定要道谢,但如今厂督在哪里呢?
她思忖着,蹑手蹑脚地来到魏玉的房门前,用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
厂督不在吗?
“别敲了。”
一声淡淡的男声从自己耳边传来,徐音循着声音回头,发现眼前的人是太子殿下,忙行礼:“见过殿下。”
太子眉眼疏离,眼神不善。他凝声问;“你找魏玉作甚?”
徐音将昨夜厂督背自己回家和今日发现鞋子和药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我想谢谢他。奶娘说过,受了别人的恩,要去谢谢人家。”
太子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像是泼了一层墨。他淡淡开口:“你今后离他远些。”
徐音一怔。她问:“为什么呀?”
“他不能对你有情,”太子凝声说,“离他远一些,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害死他。”
……害死他?!
徐音往后踉踉跄跄地退了一步,惊愕地开口:“为什么呀?”
太子的语气越来越急促,逼道:“你没有必要问那么多。只是孤告诉你,魏玉和你不会有可能,今后离他远些,不要去害死他!”
徐音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点头:“我、我知道了。”
她一双水汪汪的眸里,泛上了委屈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委屈,简直莫名其妙。
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这样,人家姑娘都恨不得离他三尺远,那魏玉便不会再误入歧途了罢?
徐音紧紧咬唇,怀揣着心事离开了魏玉的门前。
她和魏玉不会有可能是什么意思呀?
她绞尽脑汁思考着,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但若是自己离魏玉远些,那徐家的事情该怎么办?徐家的事情,与江南贪污案有关……
厂督这个时候不见踪影,自己也没跟在厂督的身边,指不定他又去干坏事了。
她长叹一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盯着桌上的药瓶发愣。
如今事情发展到如今的情况,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管了,先救出徐家的人再说!
·
一晃便到了下午,魏玉总算是回到了驿站。
听见楼下传来的声音,徐音忙不迭下楼。走到一半,却又听魏玉在楼下道:“今日他们要请晚宴,咱家回来换件衣服。咱家倒想看看,这群贪官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徐音咬咬牙,背贴着墙壁,想起小王爷寄给她的信,上面便说徐家反诗案是与江南贪污案有关,那这场晚宴,她不得不去。
“你在这里作甚?墙上有灰。”
一声淡淡的男声从她耳侧传来,她一抬头,看见的便是魏玉微敛的黑眸。
徐音心虚地碰了碰鼻尖:“厂督,这场宴会我能不能去?”
魏玉冷然开口:“你去作甚?”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解释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晚宴上有很多好吃的,我特别想去。你让我伪装成福安的样子当个小太监侍候在你身边也可以呀!”
“不行。”魏玉微微眯眼,无情地拒绝。
“厂督好不好嘛,”徐音急得眼泪花儿都要出来,“你又不准我一个人去集市上玩,我若是在驿站里逃了怎么办?江南那么大,你也找不着我呀。”
她胡乱说着这些话,眼圈红了一大片。但不知为何这句话骤然间让魏玉脸色大变。
他嗓音冷然,脸色黑沉如水,一步步逼近:“你想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