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荆这番振聋发聩的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裴母脸上。
她眉头皱的死紧,一双眼盯着云荆,像是要喷出火,
如果云荆身后不是跟着人高马大的胡猎户以及许多镇民,她都想让家丁把云荆抓起来了。
“一派胡言!何家小子,我念你年少不懂事,不跟你计较,你可别得寸进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我们裴家的家教!”
裴母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恨不得把云荆生吞活剥了。
云荆摇摇头,有些无奈道:“裴老夫人,我今天来,是被令千金逼着来给平阳侯治伤的,你们家家教如何,暂且不讨论,能不能先让我看一看平阳侯的伤势啊?听说他伤得特别严重,如果再不医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一旁暗自垂泪的何宝珠惊讶的看向裴母。
夫君受的伤那么严重?
可是从裴母的表现来看,完全不像啊。
要知道裴母一向把裴承霄当眼珠子看,哪怕他手指头擦破点皮,都得念叨好几天。
但这次裴承霄受伤,裴母提都没提,甚至还有心情阻拦她回娘家探病,怎么看都不像是裴承霄受伤很重的情况。
云荆见何宝珠如此惊讶,也跟着奇怪道:“小姑,小姑父受了重伤,你竟然不知道吗?”
何宝珠迟疑地摇摇头:“我一个月前……因为没有服侍好婆婆和小姑子吃饭,被罚关在房里,不许和外界接触,直到今天早上被放出来,才知道这回事。”
“婆婆不许我去探望夫君,我以为夫君的伤不严重,没想到……”
她这话一出,镇民们都吃惊不已。
裴母这个做婆婆的也太狠了吧,居然能把儿媳妇关一个月不让她和夫君见面。
难怪何宝珠成亲五年都生不出孩子。
噫。
众人仔细想了想,脑补出许多内宅阴私,纷纷朝裴母投去唾弃和鄙视的目光。
裴母看懂了大家的意思,又羞又气,很想向大家解释一下,不是她不想抱孙子,是裴承霄嫌弃何宝珠身份低微,觉得她不配诞下裴家的嫡长子,才不愿跟她同房。
但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绝不能让云荆看到裴承霄的伤。
虽然裴承霄受伤是真,但他早就用了药,伤口有了起色,在慢慢恢复。
而且何云荆这小子鼻子挺灵敏,能嗅出绝大多数草药,如果被他闻到裴承霄房里的药味,就没法解释了。
所以当云荆要求给裴承霄治伤时,裴母想都不想的拒绝了:“不行。”
她比裴柔聪明得多,知道不能跟云荆耗着拖时间,当机立断吩咐家丁把人赶出去。
不过云荆有原身的记忆。
原身以前没少来裴家,所以对裴家的地形了如指掌。
他给胡猎户使了个眼色,胡猎户立刻对身后的镇民们嚷嚷道:“这裴家也太古怪了,既然说裴承霄受了重伤,也不进城请大夫,也不让云荆给他看病,究竟在搞什么。”
“我怀疑裴家有猫腻,裴承霄可是皇帝亲封的平阳侯,如果他在咱们杨河镇出了问题,咱们可担待不起,大伙儿跟我一起去看看,可别被裴老婆子骗了!”
说着,云荆率先冲进裴承霄的房间。
胡猎户和镇民们紧随其后,一个个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裴家真的在酝酿什么阴谋。
病床上的裴承霄,早就听到云荆嚷嚷着要来给他治伤。
他暗道不好,匆忙捂着伤口,起身下床,想把房里的藤黄藏起来。
藤黄便是何当归给他治伤时缺的最关键那一味药。
因为裴承霄和裴母根本没想让何当归活着。
按照计划,何当归必死无疑,那么这几天何家全家人就该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心情来裴家才对。
裴承霄的想法其实没错,剧情里何家所有人的反应确实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走。
只有何宝珠对他身受重伤一事产生了些许怀疑。
但裴母以立规矩为由,将许多家务活分配给她做,何宝珠累狠了,也就没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然而现在,出乎他意料的是,何家没有传来何当归的死讯。
而那个莽撞无脑的何云荆却带着一帮子人,闯进了裴家。
“砰!”的一声。
就在裴承霄把藤黄藏进衣柜里时,房门从外面被踹开,云荆冲了进来。
“小姑父,你鬼鬼祟祟在藏什么呢,不是说你伤得很严重都起不来床吗,怎么我看你好端端的……等等,你屋子里是什么味道,藤黄?!”
云荆瞪大双眼,三两步跑上前,把裴承霄刚藏进衣柜里的一包药拿了出来。
他麻利地解开药包,瞳孔瞬间震了下,然后用手指拿起一小块药细细捻磨着。
胡猎户和镇民们紧随其后闯进来,就看到云荆捻着药的手在微微发抖。
“云荆,你干嘛呢,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药材?”胡猎户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云荆将手里的药凑到鼻端嗅了嗅,然后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流出。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药包拿到胡猎户等人面前,哽咽着对他们道:“胡大伯,各位大爷大娘,你们要替我做主啊。”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还不太明白。
“云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大家啊。”
恰好这时,何宝珠咬着下唇从门外走进来。
云荆一见着她,立刻把手里的药包拿给她看:“小姑,你快告诉大家伙,这药是不是藤黄?”
何家的子孙,不论医术如何,自小都学有一身辨别药材的本事。
何宝珠拿起药材细细看了半天,确定道:“这是藤黄,而且从药材的品相来看,应该是咱们何家药铺的藤黄。”
云荆当即冷笑两声,高举着手里的藤黄对大家道:“我祖父之所以踏着雪上山采药,就是因为我们何家药铺的藤黄在前一晚被人偷光了,而给平阳侯治伤最关键的一味药就是藤黄。可现在,仅仅隔了一天,裴家就出现了如此大量的藤黄,我想问一问平阳侯,你这些藤黄是从哪来的?”
他转过身,直视着裴承霄,视线冰冷。
在这种眼神压迫下,裴承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当然是……我家下人去城里买的,毕竟天这么冷,你祖父上山未必能采到药,我总得做两手准备。”
“是这样吗?”云荆把藤黄倒在桌子上,然后把包药的牛皮纸展开让大家看,“你既然说这藤黄是从城里买的,那药包上为什么有我们何家药铺的标记?”
“你在撒谎,前天夜里下了那么大的雪,封住了杨河镇去城里唯一一条路,正因为无法进城买药,我祖父才选择上山采药。”
“而且即使在晴天,从杨河镇进城,来回也得走上一天一夜,那么你家的下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踩着雪用这么短时间从城里帮你买回藤黄?”
云荆思路清晰,说得句句在理。
众人立刻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裴家根本就有藤黄,却骗你祖父说没有,让他上山去采。”胡猎户感到匪夷所思,“那裴家图什么呢?”
云荆晒然一笑:“是啊,我也不懂裴家图什么,明明陛下已经赦免了裴家的罪名,小姑父也继承了平阳侯的爵位,等他们回京,就有好日子过,到底为什么要跟我祖父过不去。”
胡猎户脑子转得快,他很快想起什么,倒吸一口气。
“我突然想起来,你祖父之前好像说过,打算关了药铺,带全家人一起去京城……京城那等繁华之地,裴家莫不是嫌弃有这样的亲家丢人,所以才干出这种丧天良的事?”
此话一出,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何宝珠已经苍白着脸,摇摇欲坠了。
她那本该红润的脸庞此刻没有一丝血色,不敢置信地看向裴承霄:“真的是这样吗?”
众目睽睽之下,裴承霄精心策划的阴谋被戳穿。
饶是他一向心理素质好,这会儿也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
“当然不是。”
他矢口否认,指责胡猎户道,“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我裴承霄在此发誓,绝没有任何嫌弃何家的意思,否则就让我天打雷劈。”
反正他从来都不信什么誓言,拿来堵一堵悠悠众口倒也无妨。
胡猎户是个粗人,心性单纯,本来还怀疑裴承霄心思毒。
可现在见他发了毒誓,立刻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把对方想的太坏了。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时,云荆再次从柜子里拖出一麻袋藤黄,摆在众人面前,愤恨的目光瞪着裴承霄:“我说药铺里的藤黄怎么一夜之间全都被偷了,原来就是你裴家做的贼,这一袋子藤黄分明是我们何家的,大伙儿瞧瞧,这麻袋上的字还是我写的,我绝不会认错。”
“这一麻袋足有三十六斤七两,我家药铺的账本上有记载,不信可以称一称,看数目对不对得上。”
胡猎户见了麻袋,眼皮一跳,立刻嚷嚷道:“没错,这就是何家药铺的藤黄,麻袋上那‘藤黄’两个字,云荆还教我认过。”
说完,他鄙夷地看向裴承霄:“原来这一切是你特意给何大夫设的圈套啊,亏你刚才还发了毒誓,合着誓言在你嘴里跟放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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