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特女神神殿。
在被赫尔特教长带走中坚力量之后,剩下的圣职人员几乎被抽调一空,全都随着军队去防守亡灵们永无止境的进攻。
专注于治愈领域的妮娜所掌握的力量不足以施展大规模的攻击性圣光魔法,便被神殿祭司们留在了这里,和其他的后勤人员为不断被抬进来的伤员进行治疗。
长时间引导正向能量让她的意志力被飞快消磨,即便在魔力枯竭之时能喝下法力药水补充,那快要被撕裂的头颅也在疯狂的叫嚣着让她停下休息。
“妮娜小姐。”学徒们有些担心的看向神色疲倦的女祭司,“这批伤员的伤口不算太严重,用纱布和草药基本就足够了,您看上去过分透支自己了。”
摇了摇头,妮娜正欲说些什么,一阵耀目光芒闪过,巨大的法阵出现在神殿中心。
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皮肉的赫尔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倒在了女神神像的面前,站在法阵中被传送回来的圣骑士和审判官比起出发时的浩浩荡荡,已是十不存一。
“克莱门特女神在上!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强打起精神的妮娜忍住内心的惊愕,手忙脚乱的和众人齐心协力将伤员们迅速安置好。
“妮娜。”被骷髅们刺伤右眼的圣骑士神色悲切,血水从捂住的指缝里不断流出,“我们遇到了埋伏,格雷森他们都死了。”
注意到赫尔特手中碎裂的神圣遗物和明显减员的队伍,几乎一宿都没合眼的女祭司眼角一酸,几乎当场就要落下泪来。
温和的法术光芒抚慰着伤痕累累的战士们,身体上的疼痛缓缓褪去,高强度战斗下结束后精神的疲乏却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恢复。
低迷的氛围在神殿中弥漫,偏偏这时候容不得他们多加休息。
抹去眼中弥漫的水气,妮娜取过草药和纱布,小心翼翼的为这位圣骑士包扎深可见骨的伤口。
低阶的治疗术和药水只能加速皮外伤的愈合,破损的内脏和断掉的骨骼还是需要药物的辅助和长期卧床静养才有可能康复。
“你叫妮娜?”赫尔特在审判官的搀扶下勉强坐直,每说一句话都能尝到咽喉里不断翻涌的血腥味,“城中境况如何,沃尔什那边有什么动静?”
面上的血污被手帕擦去,赫尔特教长衰老的面容让妮娜惊诧不已。望向那枚碎成两半的神圣遗物,她神色微变,顷刻间便将这一行人发生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定了定神,她勉强维持住冷静,将城中境况一一告知。
“想要趁乱生事的的人都被卫兵抓了起来,目前城内没有出现异教|徒作乱的问题,压力主要聚集在城墙那边。”
回想起那多如虫蚁的亡灵,妮娜的神色不免有几分恍惚。
“亡灵实在是太多了,沃尔什城主下令紧闭城门,用远程攻击慢慢消耗对方,不能出城迎敌。”
人是会疲倦的,投石机用的石块和抛出去的奥金炸弹也是有限的;赶去支援的法师们无法永不停歇的施展大范围的杀伤性魔法,神殿祭司的圣灵法术也终有枯竭之时。
“不开门迎敌是对的,低阶的亡灵战将手中只有骨刃,这种武器对城墙能造成的伤害有限。”赫尔特捂着肺部重重的喘息,接过一瓶治疗药水就灌了下去,“只要拖到天亮,这些杂兵们的战力就会大打折扣。”
药水润泽着干涸的咽喉,对破损的内脏起到微乎其微的修复效果。若是换了旁人,这样的伤势基本等同于一只脚迈进了棺材里,也就只有赫尔特这样意志力坚如磐石的人,方能在重伤之下靠着保持清醒。
“但骷髅法师们不同,它们在死灵法师们的手中堪比大型炮台。箭矢之类的远程攻击对站位靠后的骷髅法师命中率有限,它们对城墙的威胁却不小。这部分的敌人必须要依靠沃尔什的骑兵团冲锋打散阵型,才有几率解决掉。”
最难啃的骨头是自然是恶魔亡灵和在大后方源源不断复苏亡灵的死灵法师们。只是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无法上前线战斗,教廷在米诺斯城的精锐部队又损失惨重,想要要对付这些家伙的话......
指尖不自觉的摩挲了两下,赫尔特脑海中对教廷的忠诚和对米诺斯城的责任天人交战。
“传令给圣堂刺客们,让他们到沃尔什那里报道。”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说是我的决定。”
“教长,这不符合规矩。”妮娜心下一惊,隐晦的提醒道,“圣堂刺客不应该出现在人前。”
一个大型势力,总会有专门的一批人去负责那些最肮脏最见不得人的事情,圣堂刺客们的存在便是为了解决这些。强硬反对教廷的势力到最后总会莫名其妙的消亡,靠的便是这样一支潜藏于黑暗中的部队。
令人讽刺的是,教廷最为精锐的战力,手中举起的匕首对准的并非外敌,而是人类。
“城池如果陷落,那一切就都结束了。”赫尔特闭上双眼,重新躺回了病床,“这样说的话,你还要对我提什么建言吗?”
身受重伤的他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多年的伤痛一起发作,让他每分每秒都饱受煎熬。赫尔特心知肚明,待到这场战争结束后,自己也该接到教皇的命令,离开这个位置去“颐养天年”了。
“不敢。”妮娜单膝跪地,在周遭圣骑士和审判官们愤怒的视线中有些惶恐的将头埋下,“您自然是领导此间的不二人选。”
“还有一件事......”
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她小声的开口,得到赫尔特的点头默许下方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城中的贵族们,似乎都被沃尔什城主抓了起来。”似乎是被刚才的阵仗给吓到,如坐针扎的她怯生生说道,“有贵族的仆从来神殿求救,我们也派人去城主府拜访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艾伯特伯爵也在城主府,还一口咬定贵族们是被他邀请到了城主府参加宴会,说我们简直不可理喻什么都要管。”
说是拜访,其实也就是找了个听的过去的名头正大光明的刺探消息。但艾伯特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任谁来都能踩一脚。
派去刺探的人显然并不擅长应付这位极擅胡搅蛮缠的人物。哪怕瞧出了其中有猫腻,顾及到教廷的颜面,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责这位装傻的伯爵。
“连他也倒向了沃尔什吗?”赫尔特发出一声叹息,也不知道叹的是与教廷渐行渐远的沃尔什,还是那位立场飘忽不定的伯爵,“贵族们的事情,延后再议吧。”
回到安全的环境后,如潮水般涌来的倦怠不断的拉扯着疲惫的意识,仿佛有一双手拖着他往深处坠落。他只不过是交待了几句话,都有些气力不足的迹象。
“谨遵您的指示。”
众人深深俯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
米诺斯城墓园。
天光乍亮,在卫兵们的催促下大多数人都回到家中大门紧闭,本就冷清的墓园如今更是连个人影都难看到。
换下沾染了血迹的黑袍,萨琳娜怀抱着一束还带着晨露的百合,如同一位缅怀故人的普通人类一般,将手中花束静静放在了一座无名墓碑前。
润泽的水汽打湿了衣袍,纤瘦的女郎低垂着眼睑,在雾气中仿佛一幅朦胧的剪影。
“您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看守墓园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温柔的蓝眼珠映着萨琳娜冷淡的面庞,“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老妇人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女士在此伫立了许久。
她口中所谓的糟糕不是指衣着上的破旧,而是萨琳娜身上隐约存在的疏离感。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坐在礁石上注视着远行船只的沉默海妖。那种将自己剥离开来出现的清晰非人感,被浸泡在似有若无的悲切之中,画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萨琳娜抬起头来,脑海里阴魂不散的声音如约而至。
【察觉:18/2,检定成功。】
【一位跛脚守墓人。
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位善良的老妇人。在她身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魔法和诅咒,有的只是长者的温和与智慧。】
“抱歉。”在短暂的迟疑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他人的困惑,萨琳娜对着老妇人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她想的那样,“但......谢谢您的关心。”
真是个奇怪的人,老妇人心想。
那座无名的坟墓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人献上一束百合,她猜测过沉眠于此的约莫是一位美丽的女性。只是守着这座小小的墓园数十年,人来人往,这却是她第一次碰见来到这座坟前祭奠的人。
“再过几天,这里大概会有更多的墓碑吧。”被婉拒好意,守墓人并不生气,拄着拐杖从萨琳娜身侧缓缓走过,“战争总是这样突如其来。”
“亡灵法师的爪牙们将米诺斯视为囊中之物,但米诺斯的城民们绝不会放任这种残暴行径。”在一座的巍峨石碑前停下,她伸手抚摸上面刻满的名字,生出皱纹的眼角里是满是对那位城主的信任,“沃尔什城主必定会带领我们取得胜利。”
萨琳娜不置可否。
她并非在这座城池土生土长,没有归属感的她无法共情这种对故土的眷恋,这些关于羁绊和信仰的话题远不如力量能吸引她的目光停驻。
温情的言语无法打破萨琳娜内心的坚冰,她可以成为一个倾听者,却并不意味着会将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当做自己的准则。
“或许吧。”她弯下腰来,捧起一抔细沙放在唇边吹散,“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沃尔什.依诺克确实是一位优秀的领袖。”
黑暗的力量附着于上,飘散的沙砾宛如雪花飘落,化作一个又一个符文附着在墓园周围,杜绝死灵法师们从内部瓦解米诺斯城的可能。
“这是神迹吗?”
目瞪口呆的守墓人激动地伸手想要接住闪烁着光芒的符文,只是那些透明的符文却径直从掌心穿过,消散在了风中。
待到她回头想要寻找那位神秘法师踪迹的时候,萨琳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墓园深处。
一切宛如一场白日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就热起来了是怎么回事,四月份三十多度这合理吗?
明天努努力看看能不能码出6000字来,换榜前大概也许可能能到3w吧(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