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代月斋,你定要平安!

另一边的河岸上,阿富赶紧跑到寒潭出口河道边等着。

片刻后,果然看见宋巍澜带着一个娇小的人影,从远处浮水而来。

代月斋因为身子娇弱,又受了惊吓和寒风,此时早就撑不住晕了过去,脸色发白,脑袋无力地靠在宋巍澜的胸膛处。

宋巍澜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胳膊托住代月斋的身体,一边尽量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岸。

阿富道:“殿下,您真要吓死我了!您知道您这一跳,万一留在寒潭里出不来了,旻国的那些老臣们会扒了我的皮的!”

宋巍澜先将代月斋以一种平稳的姿势放在相对干燥的地面,才头也不抬地说:“别说废话,过来给我搭把手。”

言罢宋巍澜重新站起来往河中一跳。

片刻后,宋巍澜再度浮出水面时胳膊上又托着个人影。

阿富赶紧过去搭把手。

等把人彻底拖上岸后,借着明亮的月光看清人影优越的五官后,阿富才认出这居然是莫北慕。

此时莫北慕的发梢眉眼全被寒水打湿了,眼睛紧紧闭着,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微白,身子疲软,仿佛死了一样无知无觉。

阿富一惊:“殿下,您把世子杀、杀了?”

“他在寒潭里妨碍我救人,我嫌麻烦,干脆打晕了。”宋巍澜言简意赅,眯着眼睛看向阿富,带着打量,“话说回来,你扛冻吗?”

“约莫扛吧。”阿富说,“殿下你要做什么?”

“把你衣服脱了给我。”宋巍澜道。

阿富以为宋巍澜在冬日里沾了寒潭水,身子骨受不住寒气,于是连忙把衣服脱了递过去。

但宋巍澜接过后直接将衣物披在了代月斋身上,随后右手小心翼翼地环到她脖颈下方,另一只手穿过她双膝之下的空间,将人抱了起来。

“莫北慕你来背。”

宋巍澜说着,垂下眼眸看向昏迷的代月斋,眉心蹙起,“天气太冷了,她身子又弱,这个时候若是伤风了怕要引出痨症,得先找个山洞生火祛祛寒。”

但是现在在黑夜之中生火,无疑是在猎鹰的眼皮底下毫无遮掩的行动,很容易就会被萧怀璟发现行踪,实在不是上佳之策。

可是宋巍澜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阿富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听话地背起了莫北慕。

“殿下,恕属下多一句嘴,您今晚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就这么冲出来。”

阿富深深叹气:“您都说了,今晚的事情就是萧怀璟给咱们下的鱼饵。那样大的阵仗一看就是做足了准备,但咱们这边只有两个人!万一这次殿下您没能逃出来,真被萧怀璟被捉了,咱们隐忍的这些年就都白费了。旻国的那些老臣个个精的跟什么似的?若是知道这事,国内的局势又要再变。咱们花了多少功夫才争得这些人的辅佐啊!为了救个代小姐,不知道要给咱们带来多少麻烦。”

“你既然明白让那些老臣知晓今日之事对我们没有好处,那你就不要让他们知道。”宋巍澜眸子仿若寒星,“更何况人是我要救的,你要怪就怪我,不干代小姐的事儿。”

“好,既然殿下您是铁了心,我就再多嘴也没用。但殿下您总要考虑考虑自个儿吧。”

阿富说:“这大半夜的,咱们要是真找个山洞生火,就是明摆着告诉萧怀璟来抓咱们。咱们跟这代小姐非亲非故的,就是您小时候在卫庄跟她见过一面,她照顾了您一段时间。但我们现在救了人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再做就该多了!”

宋巍澜一言不发地抿紧了唇角,垂下眼眸看向昏迷的代月斋。

代月斋紧紧闭着眼,脸色惨白,连半分唇色都没有。由于落水的缘故,她乌黑的发丝都被打湿了,一绺绺的黏在脸边,越发称出雪白的肌肤,像尊落入泥泞里的瓷娃娃,破碎又可怜。

“生火。”宋巍澜说,嗓音低沉而肯定。

“殿下!”阿富着急。

可是月光下,月华的银辉照亮了宋巍澜俊美异常的眉眼,寒星般的眸子闪烁着坚毅与决意的光。

“生火。”宋巍澜抱紧了代月斋重复,“但我可以答应你,等到了洞内生上火就离开。”

阿富根本劝不动宋巍澜,只好真的找了个山洞。

进入洞中后,宋巍澜挑了个较为干净的位置将代月斋仔细放下,又寻来了干柴生了一团明火,随即捧起代月斋的衣袖,替她小心烘烤。

“殿下,要给世子也烤一烤么?”

阿富将莫北慕也放下。

宋巍澜头也不抬地说:“你看着办。”

“这……”

阿富为难地看着处于昏迷状态中的莫北慕。

寒冬腊月里干柴难寻,洞里找到的那么一堆已经全给代月斋用上了。再想找齐一堆,怕要去洞外蹚一趟风雪,免不得有被官兵发现的风险。

罢了,但愿这位莫世子身强体健,不会因为这点湿冷伤风。

阿富心虚地摸摸鼻子。

洞外的风雪渐渐大起来,寒风呼啸,山林被扯的簌簌作响,枝头的积雪纷纷落下,悄无声息地融入大地。

火光摇曳,间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星溅出来滚落在泥地里,没一会儿就湮灭了。

宋巍澜放下代月斋的袖摆正要站起来,脚下却咯吱一响,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垂眸看下去,发现脚下正是一只玉兔捣药的耳坠,以珍珠白玉做底,银丝缠绕,灵动精致,秀气可爱。

抬眸一望,代月斋还昏迷着,面如芙蓉,柳如眉,肌肤如雪,满头青丝尽数散落下来垂在身前,如乌缎般亮丽,朱唇嫣红。饱满的右耳处确实失了一只耳坠,小巧的耳洞在火光的照耀下如同渡上了一层细腻的光泽。

宋巍澜眉心微动,随即弯身将耳坠捡起来放在掌心中。

耳坠入手冰凉,与掌心的肌肤相触,丝丝凉意入心。

他一时忍不住多摩挲了片刻。

这时,阿富匆匆从洞口处走了进来:“殿下,我听到山林间有密集的脚步声,怕是官兵们已经搜过来了。咱们走吧,不能再耽误了。”

宋巍澜嗯了一声,本想将耳坠还回去,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顿了顿,还耳坠的手势忽然改作了替代月斋解开披在她身外的衣服,重新丢给阿富。

随后他默不作声地将耳坠收在怀里,贴着自己的胸膛放置,使劲儿按了又按,仿佛要将这只耳环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殿下,走吧。”

阿富朝洞外探了探头,又催了一声。

宋巍澜闻言,转手将莫北慕扛起来,朝洞外走去。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要劫持世子爷当人质?”

阿富一愣。

但宋巍澜在洞外颇远处找了个平坦点的地方,就将莫北慕给放下了。

“女子重誉。她好不容易定了门好亲事,我该帮她。”宋巍澜说,转眸看了一眼山洞处摇曳的火光,随后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好了,走吧。”

阿富点头,抬脚跟上了。

约莫一炷香之后,夜风晃动枯枝。

莫北慕感到面上多了一点凉意,像是雪片化作了水,让他忍不住动了动眼皮,渐渐地睁开了双眼。

记忆回笼,他想起他甫一跳进寒潭时,便要去救代月斋。但才抓住对方的衣袖,就被人给打晕了。

半昏迷之间,他只看见一个黑影迅速朝代月斋身边游了过去。

紧接着,他就人事不知了。

他不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拧起眉头。

这时,远方静谧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喊声,像是离的很远,但又在逐步靠近。

紧接着,一条由火把组成的长龙蜿蜒曲折地出现在了寒河沿岸,强烈的火光照耀出河水的波光,与月华交辉相应,明亮一片。

莫北慕顺着声音望过去,一眼便瞧见为首走着的一名男子身姿挺拔如松,眉眼俊美冰冷,头着玉冠,手捧暖炉,一身墨狐大氅,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神色不善,极黑的眼底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如今四周正乱,很难说有没有旻国的人潜伏在附近,妄图有所动作。而萧怀璟身份贵重,却竟然亲自带队寻过来了?

莫北慕十分意外。

而且看萧怀璟身后紧跟着的黑甲卫,以及漫山遍野的点点火把,几乎燎亮了半边天,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必是萧怀璟拿了东宫太子令调动了三城兵力。

莫北慕一时顾不得身上脏乱,立即大步迈出:“殿下!”

萧怀璟顿时停步。

他看向声音来源,直到莫北慕疾步行至他面前,见其无恙,他才冷声斥责道:“你下次若是再找死,趁早告与我知晓,我请了圣旨来杀你,省的你自己费力跳寒潭。”

莫北慕知道自己冒失,可是代月斋在他眼前落水的那一刻,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他若是不救,他将会后悔一辈子。

这样的情感来的莫名,他却不由自主地信了。

但面对萧怀璟,这样古怪的感觉他无法说出口,只好沉默应对。

萧怀璟本也不想莫北慕会认错,但他说完朝莫北慕身后一瞥,见他身后空空,一个人也不见,眉心顿时一蹙,随即抬眼瞧他:“代二小姐呢?”

莫北慕愧疚地摇摇头:“我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不在我身边,我……”

“青石,搜!”

萧怀璟不再看他,冷淡的声音将他的话语打断,“一尺一寸都不要放过。另外,如果有任何陌生男子出现在代二小姐身边,不论身份,就地格杀!”

“是!”

青石领命,旋即带着一大队人马在山林间四散搜寻。

萧怀璟幽黑的眼眸环视四周,眼底闪过嗜血的寒芒,脸色阴寒的可怕。

代月斋,你最好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