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一路的疑惑回了府,因着香囊摊上妇人的一番话,月媞选了其他东西送给丫头们,交给阿依拿下去发给众人。
第二日清早月媞起来,便见大伙都在院里站着。
“这是怎么了?”月媞问出声。
“昨日托夫人的福过了节,又得了赏赐,大家想来谢过夫人。”阿依回复说。
月媞有些没想到,不过也理解过来,这么大的府需要一些规矩,坦然受了众人的礼。
用过早膳后懒懒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正把玩着昨日摊子上的香囊,当时虽然放回去了,但私心里留了一个,混在一众东西中,没叫裴闻璟看见。
香囊送心上人,可是妇人不知道她已经成亲了,从小到大,好像没有喜欢过人,她的心上人,她有什么心上人?
“胡思乱想。”月媞甩甩脑袋。
裴闻璟这时却从门外进来,她一惊,眼疾手快把香囊藏起来,又立马起身相迎。
将军怎么回来地越来越早了?这甚至还不到午时。
裴闻璟眼皮微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说明了情况。
下朝后,陛下留住了他,派他前往南方巡游,暗中探查各方官员异动。
月媞迷惑,回想他的话,既然暗中进行,为何要告诉自己?
南下巡游,必定得要一段时日,那秋衣也得开始备了,听闻南方蚊虫叮咬也严重,还得配点预防的药带上,路程遥远,最好换个大点的马车,不管放东西还是躺着都方便。
据说南边姑娘都长得水灵,也不知道将军此番回来会不会给她带个姐妹?
“陛下让我们同去。”
“嗯……啊?”他一句话在月媞脑海中回荡数遍,彻底含混了。
裴闻璟解释说:“暗访之事不宜声张,陛下想让我们寻个游山玩水的名头,所以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哦哦。”这么讲月媞便清楚了,所以是需要自己打个掩护,让他好做事。
“那何时出发?”
“时日未定,收拾好便可出发。”虽然陛下说越早越好,但也倒没那么急。
月媞点点头,模样有几分郑重,与裴闻璟说了些或许会用到的东西,路上要带的,他听了点头。
“你安排便好。”
“嗯。”
她答应下来,随后找了管事过来一起思索,列了页长长的单子,甚至还翻了黄历。
阿依准备东西时都感叹夫人竟考虑地如此周全,从前那个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裴闻璟也过了目,细细看下来,有些难以想到的东西她都加进去了。
月媞没去过南边,所知的一切都来自他人说起,还有之前在舆图上见过的风貌。
赶着没走之前与江倚宁见了一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好好吃过饭说点体己话,答应要常写信告诉她有什么趣事,可不能因着相隔远而生分了。
七月十七,壬戌日,宜出行。
所携常用的东西收了两大箱子,能到当地置办的不急需的东西还未装,幸好换了辆更大的马车,车座下都能放东西,不然可能还放不下。
朝中很多人都关注着裴闻璟的动向,一听说他要带夫人出去游玩,都觉得不可思议,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但也没查出什么。
有人听说是裴闻璟先前在战场上受了伤,命不久矣,趁着现在还能动弹赶紧享乐。
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种说辞,还是更倾向于有阴谋。不过现在裴闻璟权势不如之前大,他们也没那么深的忌惮,故而等着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再想对策。
他一个人,能搅动的风云太大了。
此次南行,并没有带太多人,当然暗中保护的不知有多少,名义上又是游玩,沿途停靠的县城也大有选择,要么风景秀丽要么人情别有风味,总得有什么特色,值得赏览。
月媞对着舆图看路线,他们要一直南下过江,然后再乘运河而归,若顺利大概需要三个月时间,回到上京已是冬月里了,再准备准备便能过年。
马车出城直走官道,一路平坦,上京附近城池中的百姓生活都比较优渥,即有贫困之家,也有官府施以救助,路上基本见不到沿街乞讨之人。
月媞不知他具体要做什么,但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她是来给他打配合的,到了一个地方不是寻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而是体察民情,时不时碰到阿婆大姐,总能跟对方聊上几句。
裴闻璟见她认真的样子,都感叹许多官员下来恐怕也不如她这般仔细,大到徭役征兵,小到米油粮价、冬日炭火,都会聊上几句。
无奈拉住又要下马车的月媞,裴闻璟往外面看去是间茶肆,开在大路上,歇脚的人很多。
“此行就是游山玩水的,不用思虑其他。”
月媞不解:“将军不是有事要做吗?”
“不打紧,难得出远门,开心点便好。”
月媞原本还担心陛下交给他的事做不好,恐会受人诟病,听他这么说,便也将这事放下,将军应会有安排,她就只管玩好了。
心头一松,月媞也有兴致起来,干脆戴上帷帽下了马车走一走,裴闻璟自然跟着一起。
即使离上京不远,地方不同,一些方面也会有所差异,现在到的是德化县,南北流通往来皆需经过此地,人口流动复杂,巨商富贾也多,民风开化。
街边的小商小贩很热情,只要从他摊子面前经过,都会受一番介绍招呼,就算不买,也能看看,他们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多数人都会停留一阵看看热闹,若刚好碰上中意的,与摊主扯了几句,拿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南北奇货在这儿都能看到,只是鱼目混珠,若是什么都不懂会被坑得厉害,寻不到好的。
月媞看到一个摊上摆的,夜明珠足有鸽子蛋大小,放在白色绒毛上,锦盒半开,白日光线下,也能窥见半分蓝色荧光。
见她看得认真,衣着又不凡,摊主搓搓手,指了指夜明珠笑眯眯道:“姑娘可真是好眼色,这可是极品的夜明珠啊。”
极品?
她在府里库房中还看到过,不知道那算不算极品?眼前明珠散发着微光,却像蒙了层迷雾,并没多通透。
“这夜明珠,我也是偶然才得了一颗,姑娘既然看上了,那就是有缘,我给姑娘优惠点怎样?”
说着,他就要把锦盒装起来,月媞退开两步,笑笑:“大伯还是等下一个有缘人吧。”
然后跟裴闻璟离开了此地,路上裴闻璟问她:“喜欢那个?”
月媞摇头:“那是假的。”
夜明珠价值不菲,本以为她是担心价格,没想到原来知道是假的。
两人刚离了摊子,突然从天而降落了一朵花在面前,月媞抬头往掉下来的方向看去,一群莺燕倚着栏杆摇着绢扇正看着二人,见引起了注意,丝毫不惧地笑了起来,霎时花枝乱颤,钗鬓脆响。
楼上的人直勾勾盯着裴闻璟,目光过于明显,月媞隔着帷帽都看出来了。
“郎君上来喝杯酒呀。”
旁边的人笑着打趣:“你是想喝喜酒吧。”
“哎呀,何必说出来,不过喜酒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郎君愿不愿意了?”女子扬声道。
她在楼上的算盘子打得月媞都听见了,隔着白纱去看裴闻璟,他神色平静,貌似没听到一般。
此地民风原来是这样开放的,这下月媞算是了解到了。
楼上姑娘说得起兴,估计是见裴闻璟没动,从花瓶里抽了一支鲜花,拿丝绢裹了就直直掷下来。
裴闻璟动作快,侧了身子,那花将将好落在他刚站的地方。
月媞抿唇,看来也不是没有反应嘛。
她的表情都被帷帽遮住了,裴闻璟不知她所想,开口道: “走吧。”
月媞没说话,先一步走前去了,他伸出去的手空落下来,不禁哑然失笑,快走两步跟了上去,独剩一楼看戏的姑娘。
先前来时定好了客栈,月媞在心里估摸着方向往客栈走,拐过几个弯,走了两个岔路口发觉好像是一个没来过的地方,不是往回走的路。
裴闻璟一直在后面跟着,也没说什么,月媞脚步未停,再走一会儿说不定就直接到了。
初时只是有点赌气,等走了许久都还不到时,她心中又生了难过,脚下酸痛,不想与他讲话。
他生得好,周身气度非凡,又不是第一天招小姑娘喜欢了,她何至于这么大反应,况且他没在府里给她找什么小姐妹,或许她该知足了,还不许别人看他?
这么想着,月媞似乎把自己说服几分,脚步缓了下来。
裴闻璟上前轻揽住了她的左臂,道:“再走,就该出城了。”
月媞一直低着头没注意,这才发现前面已是城门,真有点像来时马车走过的那条路,月媞脸一热,不愿承认事实,但也没往前走了。
“这边。”裴闻璟半拉过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天欲晚,暮色将沉。
月媞走不太动了,也不知刚才是怎么怀着一股劲儿走了那么远的。
手还在裴闻璟那里,她使力收回来一点,引得裴闻璟偏头看她。
“怎么了?”
月媞手上力道顿住,嗫嚅问道:“还有多远?”
幸好有帷帽替她遮着,什么表情都露不出一点。
照他们这个慢游的速度,可能还要一会儿。
裴闻璟道:“约莫两刻钟。”
月媞听完耷拉下来,以后找不到路还是别走了。
虽然看不见她神情,裴闻璟也猜到估计是嫌远了,平时不见她锻炼,走了半天,累也是正常的。
他微微蹲下身,回头示意:“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