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月媞第一次见裴闻璟着薄甲的样子,往日都是常服,这身更显得他严肃冷峻。
“将军。”月媞露出几分笑意来。
“嗯。”裴闻璟走到跟前,看着旁边的江倚宁,隐隐猜到是什么事,“过来吧。”
待领着人进去后,刚才的士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真是将军夫人,还有将军,原来对女子也会这样温和,见惯了将军上阵杀敌的模样,这样的将军还是头一次见……
贺兰川在主帐外等得乏味,与周围士兵聊起来,这番情景,也无非是关于裴闻璟与夫人的事。
难得能见到将军的另一面,可不振奋人心。
终于在他望眼欲穿之时,裴闻璟终于带着月媞到了。
军营大门到主帐不算近,她们却没等多久,想是裴闻璟步长走得快。
刚才刚赶了路,月媞即便缓那一会儿,也还是不太舒服。
于是贺兰川便看见了……众目睽睽之下,裴闻璟扶着月媞……将就女子走得缓慢。
他想他若是现在站在他们旁边,都感受不到空气的浮动,没见过将军走这么慢。
抹了把脸收回眼神,假装站岗。
掀帘待两人入内后,却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
“你不能进去。”
江倚宁本还在低头看路,就见一根长枪拦在她身前。
“为何?”
“没有将军允许,只有夫人能进。”
她眼神微眯:“你是谁?”
听闻此话,贺兰川长枪立地,神气报名。
“我,贺兰川,大将军手下大将!”
江倚宁抬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眼,这小身板,跟京城里那些富家公子差不多,还敢自称大将,也不怕遭报应。
不过江倚宁还清楚自己现在军营,只在心里想,没说出口来。
贺兰川见她没什么反应,感觉竟被一个女子轻视,他的名字叫出去虽比不上将军那样出名,但也是响当当的。
正想与她辩论两句,就听到里面在叫她。
江倚宁听到声音,向里面应了声,对贺兰川做了个鬼脸。
还不让她进去,这下打脸打得响!
“哼!”
“你……你有眼不识泰山!”
贺兰川手中长枪捶地,矜贵的样子,是不太像身形魁梧的大将,两边真正的卫兵憋笑憋得厉害。
“笑什么,不准笑。”
卫兵忙闭上了嘴,笑容又跑到眼睛里,没想到贺兰将军也会栽在女子手上。
管不了他们,贺兰川带着闷气离开。
江倚宁!记住你了。
帐内有一股药物的清香,让人心神清明。
“你的事我已知晓,明日是一定要去淮阳县?”
“嗯。”江倚宁想起娘说得那些话,不得不回去。
“我派人暗中跟着你,若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吩咐他们,但不会直接出手。”
出手便直接暴露了,江倚宁懂得,点点头:“多谢将军。”
“陆子怀,确实有点问题,做过不少坏事,陆家替他掩饰得好,没爆出来。”
江倚宁表哥,就是陆子怀。
听及月媞看向裴闻璟,没听他提起,还以为忘了此事,没想到已经查到了。
“探子今日回来,我也刚刚得知消息,想晚些告诉你的。”像是看出了月媞的疑惑,裴闻璟解释了两句。
“噢好。”
月媞眼神避闪几分,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
陆家有什么计划,还得明天去了淮阳县才知道,江倚宁明白,这件事不解决,照陆家那样,怕是会一直缠着她不得安生。
“多谢将军。”
江倚宁语气认真,能帮她的人实在是少,这个从前的玩伴,成长得那样快,如今也需要仰视了。
月媞:“若苗头不对,你就赶紧回来。”
“好。”江倚宁噙着温和的语气答应她,有几分勉强。
裴闻璟又着人将贺兰川叫了过来,让他去护着江倚宁一点。
贺兰川目瞪口呆,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这种事情居然让他去?!
“我不去。”
他看着江倚宁,明显不服气。
江倚宁也没想到裴闻璟这样安排,不过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贺兰川。
“你不去?”
听得他淡淡范围,贺兰川一激灵,忘了忘了,现在是跟将军说话,可不是跟那女子拌嘴。
“没有没有,我、我嘴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般不稳重,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不敢与他辩驳,贺兰川咽了嘴里的话,答道:“……是。”栽跟头栽到家了。
江倚宁说要商讨些细节,拉着人出去,帐内只有月媞与裴闻璟二人。
“可好些了?”
“嗯。”
马车坐得有些晕眩,那清凉的药膏很有效果,闻上一阵就好了许多。
“下次有事,可以直接派人过来。”
听他语气,月媞以为是在责备自己,心中发堵:“今日事出突然,没想那么多,下次不会了。”
裴闻璟发出一声叹息,月媞将眼神垂得更低了。
“路远劳顿,身体不适便不要逞强。”
“……好。”
见人埋着头还是没抬起来,感觉不对,伸手微抬了抬她下巴,看清她眼眶微微泛着红。
不自觉开口,带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和困惑:“怎么了?”
月媞摇摇头,脸色还有点苍白,显得人愈发楚楚可怜。
裴闻璟百思不得其解,周身气质微冷:“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
“我出去问。”
月媞拉住了他,见他很是认真,一时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不过是身子不适,听他语气,又理解得有误,两相之下莫名委屈。
“我没事,不用出去。”
裴闻璟回身过来问道:“那是怎么了?”
月媞:“……没什么。”
将军……何时有这么刨根问底的习惯。
这下没得到答案,裴闻璟不太放心,恰好今日事务也处理完了,坐上马车跟月媞一道回府。
有他在,江倚宁不敢上马车,所幸之京中掀起过一阵女子修习骑射的风气,她有点兴趣,骑术还行。贺兰川因为任务在身,也跟他们一起。
江倚宁骑了匹温顺的马,难得这么自由,仗着月媞在,驾着马就跑了起来,吓得贺兰川连忙追上。
尘土飞扬,追上就是一顿怒吼:“你干什么?”
江倚宁心情不错:“骑马呀,看不出来吗?”
“你一个姑娘家,要是控制不住,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干什么,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就不能骑马了?”
知道他好心,也忍不住怼了起来,
贺兰川无话可说,风里她笑得恣意,几根吹乱的青丝被轻轻撩起,活泼灵动得与他见过的名门贵女全然不一。
“不同你说了。”江倚宁随后一扬鞭子,在道上肆意策马。
“等等我!”
月媞在里面看着两人,眼中隐隐露出向往。
“会骑马吗?”裴闻璟问道。
“会,乌苏擅养马,以前学过。”
见他问起,月媞还以为这下要去骑马,一双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不去。”
“……将军怎知我在想什么?”
“一看便知。”
“……”
天气都转热了,将军是如何说出这样冰凉的话的。
“你今日身体不好,改日有机会带你骑马。”
“好!一言为定!”像是怕他反悔,月媞一口应下来。
车夫得了裴闻璟授意,行得很是缓慢,跟来时差距甚大,又没有江倚宁在一旁说话,摇一摇地把她睡意都晃了出来。
裴闻璟正襟危坐,瞧见她搭了好几次的脑袋终于要磕到车壁上,伸手垫在她额前,月媞反应两秒,直接放在他手中睡了起来。
他无法,将她微微转了个身子,坐得挨近一点,放下靠在他腿上。
这样应该能睡得舒服一点。裴闻璟这样想着,看着她眼下青黑,心底泛上一点怜惜,军中吃食没那么精细,午中也没见她用多少。
等马车慢悠悠地回到府中,天色已经不早了。
江倚宁跟贺兰川到得早,正在府中又因什么吵了起来。
“欸欸看!”
“什么?”
江倚宁以为有诈,退得离他远了两步才抬眼。
然后就哑了声……
月媞被裴闻璟抱在怀中,大步进了府,等二人走过,两人才开始说话。
贺兰川:“这这这将军平日与夫人,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江倚宁:“……我也不知道。”
月媞一直睡着,马车到之后,吩咐车夫停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醒,车上睡得也没有那么舒适,裴闻璟便将她抱了下来。
这时府中众人都还当值,他又没避着人,于是乎都将这幅画面看进了眼中,心照不宣地埋头假装干着自己的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这一对儿主儿。不出一日,全府上下都会知道将军与夫人有多恩爱。
这边裴闻璟刚把月媞放下,准确来说是她接触到床榻那一刻,她就睁开了眼。
“到了吗?”刚睡醒时还有点迷糊。
“嗯。”
过了一会儿,月媞看着床榻之上的结构,再一摸摸被子。
“!”
“我、我睡着了?”
“是。”
“那我……”月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有些混乱。
“我抱进来的。”
石化一般,月媞半晌没动弹,脸上悄然爬上绯红。
“可有人看见?”
没得到回应,便是结果了……
“没关系,他们看见了也会当没看见。”
他的宽慰起不了作用,看见便是看见了,月媞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直接钻进去。
月媞看着他冷静得紧,不禁疑惑他为何如此自若,不似自己。
莫非,是经历得多了……这想法一冒出来,便天马行空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月媞弱弱开口:“将军以前,可也做过这种事……”